那丫鬟道是“白先生有急事在外面候着”。薛凌翻身坐起,披了件衣衫忙不迭冲到外头,瞧见逸白和薛暝并那俩蠢狗坐在一处,正乐呵呵饮茶,实不像有什么急事。
她伸手系了衣带,缓缓上前道:“什么事催的这么急。”
薛暝起身道:“本该等你睡醒,是白先生过来,说要事相商。”
逸白亦起了身见礼,道:“事急从权,姑娘勿怪。”
那霍姓两人俱起了身,薛凌挥手示意众人入座,待薛暝一一道来,才知是为着沈元州称反,魏塱在京中大肆搜查,出入戒严,宵禁也提早了一个时辰,因薛凌身边有一二十人要晚间出城,怕是不太好安排。
依着逸白的意思,是让底下人白天先出去。毕竟盘查虽细,总没不允许出入。至于薛凌,则留三五人跟着,如此晚上便容易许多。
话末笑道:“汇合地点,姑娘也是熟悉的。”
薛凌道:“什么地方,我如何熟悉来。”
逸白道:“是城郊一处客栈,脚程五六里尔,姑娘上回,曾在那歇脚,迎李大人回京。”
薛暝低声道:“就是与李大人修马蹄处。”
薛凌记起确有此事,好像那破地还不止去过一回,离城门口跑马只需喘口气的功夫,近的很。
见众人都瞧着自己等拿主意,薛暝也点头示意无意见,薛凌便一口应了下来。道:“既是麻烦,就都先去了,晚间我与薛暝走着即可。”
逸白笑道:“如此也好,我这就着人去安排来。”又转向那霍姓俩人,拱手道:“两位且去打点,以保姑娘上路平平安安。以后诸事,都要仰仗二位了。”
霍姓男子齐齐称好,又与薛凌见礼称了告辞。逸白却没跟着走,另与薛凌道:“另有一桩事禀与姑娘,今日天子罢朝,只召了几位臣子往书房议事。”
“不刮风不下雨,不打雷不闪电,他罢什么朝。”
逸白忍俊,道:“想来是沈家事焦灼,拿到朝堂上,反而动摇人心。”
薛凌忽地一拍巴掌,雀跃道:“如何如何,我说来哉,埋了未必安稳,他没将沈家那老不死刨出来罢。”
逸白摇摇头,笑道:“这事儿实没发生,臣子纵有失道,君恩不减其浓,人都死了,小人看也是不必。”
薛凌顿觉无趣,挥手道:“还有别的吗?”
逸白道:“杂事便没了,只小人着底下人替姑娘备了份行囊,姑娘看看,若有喜欢的,便是小人福气。”
薛凌点头,道:“也好,我那会本想自个儿寻些,底下丫鬟说你不许,硬生生将我拉回来了。”
难得逸白竟认了这事,道是城中在搜反贼,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分毫之损,也是要不得。
如此种种,随后便散去,薛凌以手遮眼,含糊问薛暝:“现在是几时?”
“约莫午时中吧。”
“咱们几时走?”
“酉时出城。”顿了顿,他又道:“也快了,一顿饭的功夫尔。”
这话也没让薛凌再乐起来,她看了看手,只淡淡回了句:“挺好,到底是要走了。”
薛暝不明所以,薛凌起身道:“我自去收拾些东西。”说罢往了屋里。不多时小厮抬了个木箱来,里头衣衫护袖甲胄各有些,说是白先生备着的,由姑娘凭喜好捡几样。
她也没多上心,随手翻了翻,脑子里千头万绪辗转不得安,再难复临行畅快。
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呢?
应是这几日各处奔波,永乐公主的事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许多日想不明白的缘由,拨云见雾后发现了真相,反不如糊涂。
她就说,以魏塱那多疑性子,永乐公主再是装疯卖傻,也不可能让他亲自赐给李敬思。
霍云婉不愧是天子枕边人,与其相骗,不如相诱。正如她所言,李敬思固然怕天恩不再,魏塱何尝不怕李敬思倒戈相向。
把永乐公主丢过去,也算是能解燃眉之急。魏塱可能不信永乐公主会原谅他,但他一定会信永乐公主要先保着这魏姓天家。龙椅姓魏,她才是公主,龙椅换了人,她只是个娼妇尔。
他舍不得丢,他就会信旁人也舍不得丢。
只是,只是,霍云婉用此手段说服了魏塱,那她是用什么手段说服的李敬思?薛凌埋头在一堆绫罗珠环之间,脑子里来回喃喃:“不是,不是。”
李敬思一定不是看上了永乐公主美色,他究竟是看上了永乐公主什么?他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或者说,永乐公主许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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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4章 洗胡沙
然她生于贵州,长于世家,唾手而得盛名,怎么也想不到身份之于旁人的重要。绞尽脑汁,也只想着一定是霍云婉出的主意,帮着永乐公主说服了李敬思。
所以李敬思与永乐公主结亲,就意味着他大半只脚踏到了霍云婉那一边,她究竟是许了什么好处?
无非权势地位,富贵金银尔,明明自己也能许这些,明明自己也许了这些,为什么无缘无故,李敬思就站到了霍云婉那头?
这问题困扰了半个下午仍不得其法,一拳不开,则百拳齐来。李敬思有问题,所以薛璃也有问题,他给江闳穿孝,苏凔也有问题,他为了沈家个老不死与自己相争。
自己去的每一处,都有问题,为何人人,都站到了自己对面?
薛凌仰在椅子上,只觉午后太阳如针,从窗户处透进来扎的人生疼,她几番挣扎不得,起身都艰难。
直至薛暝轻声喊,说是差不多到了时辰,可还有别的事来。薛凌瞧他一眼,愁眉未展,说是有事,然始终想不出霍云婉许了什么给李敬思,无计可施。
说是没事,如何能走的安心。,此去与京中遥隔数千里,再要阻止那俩蠢狗,多半是不能了。
薛暝道:“可是早间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