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救不回来……按明县的说法,那得是薛凌克母。再想想薛弋寒死的惨,保不齐她克父。幸而苏凔还在,但薛凌身边人貌似就没落个好,莫不然她命硬,逮着谁克谁?
近几日朝堂上的司天监时不时就站出来问问天相,搞的一众人开始求神问佛。这些话自是不能当面问。
李敬思卡词,薛凌忙微笑道:“无妨,我既没见过她,也没得她养过,真说是想念的死去活来,估摸着也没人信。”
这话李敬思深以为然,看着薛凌没再劝。薛凌又道:"何况我有个伯伯,待我极好,时时刻刻在旁,少个娘亲,日子并无那么难熬。
我说着些,并非为着与你诉苦。而是我在平城时,常听得他们说我爹与娘亲是一见钟情,三生的鸳鸯。虽然平时不见我父亲如何怀念,可他一直未曾续弦,我觉着,该是与我娘亲有些情分在。"
李敬思道:“这是必然。”
薛凌笑笑,应和道:"你看,李大哥也这么认为。后来,我在平城长到十二岁,有一日出城,遇着两只兔子,走错了路,和我父亲起了争执。他不听我辨解,我也不想让着他,两人生分了许多。
又后来,先帝就死了。我父亲本该回朝奔丧,迎新帝登基。可那几日怪的很,我跟伯伯每日巡防都能瞧见胡人兵马蠢蠢欲动,欲攻未攻,欲退未退。
当时我不觉,现在想想,我父亲本可暂让副将宋柏镇疆,他手握西北全数兵权,国丧当头不回,本就不合常理。
可是那时候我过的都是太平日子,连京都没回过几次,哪能知道这些君君臣臣。还以为我父亲一心系疆,不敢远离分毫。
直到京中又传消息,登基的不是前太子魏熠,而是当今天子魏塱。"
薛凌缓缓舒了口气,停了片刻才道:"我还记得,当时说的是太子魏熠禁宫纵马,身残不能为君,其母先皇后随帝而去,共赴极乐仙境。
魏塱连发数道文书,催我父亲回京。可胡人反倒越来越近,最开始我探得离城足有百里,待到最后,已仅五十里之遥。
就像你说的,平安二城皆是孤城,绝不能死守。我父亲已经点了名册,将粮草运往城外流营,又点骑兵五千往原上水源处扎寨,准备打这场仗。不料魏塱登基十来日后,"她语速忽急:
“胡人如原上薄冰,一夜之间,消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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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恶路岐
此事当局者已是离奇,旁观者听来更是险象环生,李敬思一口气提着不敢放,盯着薛凌问:“怎会如此?”
薛凌抿嘴,半晌道:"怎会如此,谁说的清呢。我当时还小,信了那些风风雨雨兵不厌诈的传言。
一开始,还以为胡人退去是要诱敌我方人马入胡地陷阱,当时还与伯伯嘲笑那些蠢狗不知所谓。大梁国丧当头,只要胡人不攻城,我爹怎会派人主动去进攻。
我伯伯也说,分明是胡狗惧于我爹威名,权衡再三根本不敢过来。原上胡人五部时有内乱,没准是鲜卑和羯起了矛盾,且不关平安二城的事。
既然这场战事没起,先帝还有数七没烧,新帝登基将近半月,我爹于公于私必须回京面圣。"
她又停顿良久,沉沉呼了一声,续道:"当时他不肯带我回京,我本也不想回来,幼时这京中人事,厌烦的很。
不料我伯伯说京中春日好玩,且回来玩些时候。也不知他当时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反正我极信他,又想趁机气气我爹,铁了心一定回来。
平城时任副将宋柏,也就是苏凔的爹,他曾再三阻我。可我,可我多读了几册书本,在众人面前说,说我爹将儿子丢在边关,是故意惹新帝疑心。
也不知他是真听了我说的话,还是另有考量,便带着我回了京。那年我已快十四岁,回京之后骄纵的很。京中又确实繁华,我成日不着家,根本不知道薛家已经大祸临头。
直到一日晚间,我归家之后,见我爹在给我祖母下跪。说是江国公府的少爷欺了我家婢女,那婢女上吊身亡。
我祖母年迈,未有晚辈在侧侍奉,一直将那婢女当亲孙女一般疼着。我爹却不肯替她去国公府讨个公道,惹得一屋子愁云惨淡,茶碗碎了一地。
我自小在平城没受过委屈,回忆几许,家里的祖母似乎不甚待见我。纵是那时我与我爹不合,他还喊那妇人一声娘,我也见不得那妇人欺他,当即拎了剑就要去国公府说道说道。
京中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回京之时,我爹没交代过旁的,只再三叮嘱城内无公案在身不得纵马。大概是他知我性子,在马背上胡来惯了,怕我惹祸。"
薛凌看了眼李敬思,歉意笑笑,接着道:“现在想想,城内尚不得纵马,太子魏熠怎么会在禁宫纵马失蹄。只恨我那时没少读父子相残,骨肉相争,却尽数用来和自己父亲置气。”
李敬思道:“你……你当时还小。”
薛凌不答,自顾续着前面话头:"城中不得纵马,我走了好久,才走到江国公府门口。惦记着我父亲身份,老实行了礼让守门的小厮通传。
那厮狗眼看人低,个中曲折不提,随后江府出来数人,为首的正是江闳。他欺我年幼,口无遮拦,辱我生母,觑我父亲。
我……我当时……我张扬惯了,受不得讥讽,江玉枫又死活不肯去帮我父亲解围。三言两语,就动起手来。"
李敬思本想说打上人家门去,这怕不是张扬二字能解释,可看薛凌神色惨然,默默按下不提。
薛凌道:"我记得清楚,他身手极好,又比我大出几岁。若非平常常年无事,我拿兵刃当玩耍物事,占了个熟手,未必能打赢他。
我好胜心切,手上力道添了些,唯恐自己输了被他耻笑。本说是点到即止,未料我没收手,他就跌倒在地,腿上血流的跟断了一般。"
李敬思恍然大悟:“是你,江玉枫的腿竟是你伤的。”他来京中也曾见过江玉枫几次,只知这人是个瘸子,可事过好几年,没人说江少爷的腿是被薛凌伤的,不然早知了去。
薛凌伤怮难忍,气道:“不是,我根本就没伤到他。”
她一概沉缓语气,快速道:"局就是那日做的。我根本没伤到江玉枫,他贼喊做贼,借此事和我薛家生仇。如此江薛两府,总能在魏塱手底下活一个。
只恨我当时不知,这个局,是我父亲和江府合谋做的。他们都知道真相,独独瞒着我一个。"
李敬思咂舌,薛凌颤着声连喘了两口,勉强平复些,又放低些声音续道:"我从江府回去后,我爹又诓骗我跟我那个伯伯出京。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初胡人围城,为的就是拖住我父亲。待朝中大事落定,胡人便消失干净,逼着我爹回京。当今天子许四城之利,与鲜卑拓跋铣勾结,只为害死我父亲。
我出京第二日,我父亲被逼死狱中,霍云昇连手江家一路南下追杀我,我与伯伯慌不择路,掉到了明县河里。李大哥……"
她瞧着李敬思道:“后面的事,你就登场了。”
李敬思一时无暇回忆明县如何,奇道:“江府既与你父亲合谋,又怎会和霍云昇连手。”
薛凌道:"你没听出来吗?薛家倒了,连我祖母那个七旬老妪,都被逼得在家中上吊。
江府好不容易活下来,若不表表忠心,就要步薛家后尘,他怎敢不与霍云昇连手,装也装的苦大仇深些,毕竟我切了他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