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易见苏远蘅居然还关心起薛凌安危,越发觉得他醉了说的才是真话。当下更是怒道:“是你?你们当日做戏给我看,宋家劫囚的主谋是你苏家”。原来申屠易回去之后好几日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一见薛弋寒的儿子是个姑娘就犯傻了啊,薛弋寒的事儿是薛弋寒的事儿,他也有不少事要跟劫走宋家囚犯的人算算。当日那条街上,官兵死了十七八个,大多数,都是他异性手足。这口气,三四年了,还咽不下。
苏远蘅本还在嫌弃自己刚刚那句话,申屠易身手是好,但是薛凌也不差,要是真打起来,谁输谁赢的难说,但要是死了一个,剩下这个没可能一点伤都不带吧。正庆幸自己多虑,听到申屠易这么问,更加疑惑,平日里的风雅气度都忘了装,表情扭曲的问道:“你说的什么玩意儿”。他苏家收留朝廷钦犯已经是死罪,还来个人问是不是干了劫囚的活儿。今年苏家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着,生意生意不顺,朝堂朝堂不顺,他苏家大少爷还被人绑了。
“我问当年宋家劫囚一事你苏家有没有参与,你最好不要撒谎,刚刚我已经问过了,要是和你醉时的话对不上号,你也是已经知道我过往的。”
苏远蘅满脸无可奈何,他真摸不准申屠易在想啥,道:“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喝醉了说了些啥啊。”
申屠易却以为他在装模作样,加重了语气道:“那我提醒你一下,你说薛凌喊你娘亲姑母。”
“你快他妈给我解开,那是骗人的”。苏远蘅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定是刚刚醉了,谎话说秃噜了嘴,这申屠易把自己绕进去了。反正薛凌早就不关苏家事,此人要问,就真话假话参一半忽悠过去。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他也懒得再装样子。
申屠易不是很懂苏远蘅为何突然换了一个人,也不知他哪句话才是真的。自然没有给他解开。倒不是担心俩人打起来没胜算,而是此处就在街上,便是大喊大叫两句,自己就不好脱身了。故而盯着苏远蘅不说话,手里又开始慢慢摸索那把匕首。
苏远蘅没奈何,只能飞快的转着脑子遍故事。大概就是薛凌找到苏家帮忙把她送到齐府。苏家是做生意的,刚好又知道齐世言的一些密事。见薛凌武艺高强,可堪大用,就帮她把事儿办了,时候才知其身份。这个故事像模像样,这也是薛凌为什么是齐三小姐的原因,没有半点破绽。申屠易还在仔细思索。
苏远蘅不耐烦道:“屠大哥,你能否先将我放开,你随便去查查,苏家好几代,能跟姓薛的扯上关系,我项上人头给你。醉了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以前编排来糊弄人的吗,所以反而得记牢了。”
屠易思索了片刻,看苏远蘅表情不像作假,匕首尖就挑到了绑着苏远蘅的布带之间,却没立马隔断,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
苏远蘅点头如捣蒜,道:“老实老实”。他伏低做小惯了,但当真是从未受过什么皮肉之苦。估计是没绳子,绑着自己的东西分明是撕了一衣服布条拧出来的,又沾了水,这会越拧越紧,都快勒到自己肉里面去了。还真不愧是官府狗腿子出身,绑人这么在行。
“薛凌究竟是不是当年劫囚的人”。申屠易总还有那么点疑惑,主要是因为薛凌是个姑娘,年岁也小,按日子算,三年半前,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
苏远蘅想自己去挑断,但他一动,申屠易的匕首也跟着动,自然没能得逞,只得道:“我又没亲眼看见过,哪里能知道是不是”。他又想起屠易已经跟薛凌交过手了,唯恐露馅,又补了一句,道:“大概率是她,你当日跟她走了,还没问清楚吗?”
苏远蘅突然有点幸灾乐祸。既然屠易还不确定,那大概是没打过薛凌,让其跑了。
申屠易不知道今天的苏远蘅为何一会一个样,话问完了也不想多留,挑断了帮着他的布带,自己要走。
苏远蘅却忙不迭的开口留,揉着手腕道:“屠大哥别走,您要以后还跟着我苏家吃饭,咱们一切照旧。要是有别的打算,沈家的那边的事儿,你总得给底下人交代交代”。
申屠易停下脚步,回了一下身道:“我自会找人,不会让你苏少爷难做。”
这话说的,就是要自行离去了,苏远蘅觉得有点可惜,苏家正是用人之际,难得屠易又这么顺手。但也无可奈何,知道了这么多事,强留肯定是不可能了,这他妈的在薛凌身上又多亏了一笔。他只能尽可能的挽留道:“既然屠大哥有此打算,苏某不好强留,就希望来日若事情一了,你我还能一起共事。”
申屠易没答话,出门了径直离去。他此生只剩一件事要了,天涯海角找到薛凌,给那十几条人命要个交代。
------------
第211章 九连环
京中街道难得一大早就开始热闹,普通百姓不认识人的,看个新鲜。但总有那么几个认识的,看的就是个笑话了。江府好久不见的大少爷江玉枫,竟然一瘸一拐的走在一队马车前头,也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但一路敲锣打鼓的往陈王府走。
也有那么几个知道缘由的,猜江玉枫莫不是代替自家弟弟给齐三小姐送大婚当日要用的东西,毕竟钦天监择的良辰佳期就要到了。现如今齐世言告老还乡,婚事自然就是陈王府的长姐做主。
只是这架势,不知的还以为多大的荣耀呢,江家如今掉毛的凤凰不如鸡,娶的那个,还听说的是妓生女。这还不上算,居然是从陈王府出嫁,可不是就是一水儿黑到底了,找不出丁点喜事样儿。要说换了别人,没准成亲当日都避人耳目,悄悄过了算了,也不知今天就这般吹吹打打图个啥。
江玉枫走在前头,却对周围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原是该坐在马车上的。只是,自那件事后,他几乎是从未在人前露过面。今天忽然想光明正大的来这街上走一遭,看看天地又有几分变化?
可一路到了陈王府门口,也没见什么翻天覆地之事。齐清猗迎了出来,带着人将一应物品接到府里放下,上了茶水与江玉枫二人在大厅坐着。当着些礼冠的面,点了数额,说了日期,齐清猗道:“三妹妹感了风寒,不宜见人,还请诸位谅解。”
随行来的婆子有些失望,他们自然是来交代新妇人成亲当日一些注意事项的,听说是新妇人的娘亲回了乡,这边只有个长姐操持,怕是到时失了礼数,无端端没了江府的面子。
江玉枫却不以为意,道:“罢了,既然弟媳有恙,也不急于一时,只别误了挑好的日子即可。”
齐清猗道:“断然不会,还请江少爷放心。”
一众人收拾着要走,江玉枫却对着底下人道:“你们且先去,到了江府与爹知会一声,我与陈王有过同门之谊,既是来了,总该到陈王面前上一柱香再走。”
下人点头称是,拾掇着出了江府。
齐清猗却并没带着江玉枫往祠堂走,只是添了些茶水道:“江少爷可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齐清霏这会并不在,她自来了陈王府,除了因为貌似和苏凔吵嘴的事消沉了几日,其他时间都宛如脱了绳的野马。齐清猗有心拘着,却又怜惜妹妹,不想她跟自己一样困在在,故而多有放纵。所幸齐清霏现在小有武艺,总不至于给些流氓小贼欺负了去。何况自家妹妹一天天的去了哪,她当姐姐的总还是知道些的。
府上侍女也不多,所以此时并无旁人,就齐清猗和江玉枫单独坐着,要传出去,已经是失了礼数,但陈王府里头,还谈什么失不失礼数。
江玉枫四周看了片刻,也不顾忌这些男女大防了,没有回答齐清猗的问题,反倒是问:“王妃一切可好。”
齐清猗听到这句话,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看着江玉枫笑出声,道:“江少爷倒是有有心了,不过陈王府已经没有你的同门,逗留太久,怕是惹人闲话。”
江玉枫原是有意寒暄一句,并非有意伤人。听齐清猗这样说,难免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有心劝慰两句,却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若要说这京中还有谁更了解陈王府的状况,怕是非他江玉枫莫属了。可三年来,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如今陈王已死,再上门说起多年情谊,实在是欲盖弥彰。只是他今日来有要事相商,不管齐清猗有多难过,他也不得不开口。
江玉枫道:“今日我来,是想问问令堂大人与无忧公主一事。”
“无忧?是三妹妹说与你的?”
江玉枫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三妹妹就是薛凌,点头道:“是的,你三妹妹说”……他顿了一顿,想换个好点的方式,却一时想不到,只能尽可能婉转道:“陈王痛失爱子,也与此事脱不了关系,故而齐大人…情难自控……。”
“呵”,齐清猗苦笑道:“她跟你们说的倒是多啊,那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薛凌嫁去江家怕是也怀着其他心思,但江玉枫真正找上门说出这些的时候,齐清猗发现自己也免不了有些难过。
她的三妹妹,她是拿真心待过的。可如今想来,自己的爹固然不能置身事外,但薛凌当初进齐家,难道就是真的一清二白么!
她已经不怨谁了,世间的人,怎么都可以。而她只需要守着夫君那一方孤坟,日日吃斋念佛,祈求上苍下一世将自己和夫君投生于田野之家,相逢于阡陌之间即可。所以,齐清猗甚至没告诉薛凌,那半幅薛弋寒的画像里,还藏着一枚银针,上头沾着魏熠的血,以及不为人知的毒。
江玉枫道:“我想问问,王妃可有证据。”
“什么证据,你们又拿来做什么。”
“关于你爹……。杀害无忧公主的证据。”
齐清猗情绪失控,站起来指着江玉枫道:“是谁跟你说的,是薛凌吗?她跟你说了什么,她怎么能把所有的事都推在我爹身上?她怎么敢?”
江玉枫飞快的瞟了一眼四周,道:“王妃稍安勿躁,并没有人这么说,只是齐大人当年经手过此事,江府有心调查,所以还请王妃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你这是来命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