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又退一步:“好,他们说上海医疗卫生条件好,那你妈就留在我们身边吧,他们不侍候,我们侍候,那他们总得每月给我们寄点钱吧,我们也不要他们的钱,这钱是给你妈养老看病用的啊,你妈一乡下老太太,没医保社保,你知道在上海没医保社保,老人想在这养老简直是一个笑话!”
卓远仍旧沉默,沉默啊沉默。
棉棉无力地看着他,她真恨不得双手伸过去,抓着他的头发使劲摇晃他的脑袋。这么多年了,他是被谁洗脑成这样?!认为父母养老就是他这个小儿子的事,与其它兄弟姐妹无关?这是凤凰男的想法,可任卓远真要是凤凰男就好了,凤凰男月薪上万呢,问题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还没有变成凤凰男的男吊丝!
这时笑笑的点滴滴完了,卓远站起来,对着护士站的护士喊道:“护士,取针!”棉棉抱着女儿,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想着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就看你怎么行动吧。
你要是不行动,这日子真没法过下去了!
第二天,棉棉就去医院辞职了。从人事处出来,刚好碰到闻讯赶来的唐开,唐开着急问道:“棉棉,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我保证不再来找——”
棉棉努力笑了笑,说道:“不是,是我家里小孩没人带。”说完就匆匆走了,丢下唐开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唐开想着任卓远多么有福啊,能找到这样一个又漂亮又温柔和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作老婆。
任卓远在一家私营公司当法律顾问,这个公司有一家文学网站,有不少作者在上面写小说,任卓远作为公司的法律顾问,主要的工作就是代公司拟合同,利用各种看了头疼的条条款款,欺骗小作者们,让他们将全宇宙内的所有版权以极其便宜的价格永久性的一次性的卖给公司。替公司拟这种合同时,任卓远有时候会良心不安,觉得这是为虎作伥,可是人到中年,他必须糊口,如果没有这份工作,他连一家人都养不活,所以已经没有时间精力去考虑良心安稳的事情了,因此,时间久了,拟着这样的合同,他的心也渐渐麻木了。
年少时的梦想、热血都如同过往云烟,现在摆在任卓远面前的,只有如刀的生计。
这一天,任卓远回到家中,心情很不好,从地铁上下来,接到他老家大哥打来的电话,问老人的手术做了没有。任卓远心里一慌,愧疚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几乎窒息,他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马,马上手术。”事实上他压根不知道这个“马上”具体是什么时候。
任卓远的大哥语气就不满了,仿佛隔了几千里,也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他在电话里充满责备地对任卓远说道:“小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妈岁数大了,身体本来不好,现在癌症转移,到上海也快一个月了吧,你既然还没有送她去医院手术!她的病拖不起,我和你其它几个哥姐还以为她已经手术做完了,打算来上海看看她呢,没想到,时间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动手术!”
大哥的话如同鞭子一样抽在任卓远的脸上,让他的耳朵热辣辣起来,一颗心愧疚得如同烈火灼烧,他立马承诺道:“马,马上,来上海还要找专家,要挂号,床位也要等,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快了,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动手术。”
大哥才勉勉强强挂了电话,只字不提要分担手术费的事情,任卓远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他想着自己刚才向大哥承诺的,过两天就给妈动手术,可是手术费在哪里?他现在压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