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她的声音响起在这个极安静的营帐。
楚逐双眸骤缩。
他从未想过,他费尽心机一直瞒着她的事,她竟已经知道了。
一时,营帐更为安静了,只有两道呼吸声交错起伏。
“……是我爹娘跟你说的?”楚逐喉间艰涩。
他心里其实很明白了,只能是他们,只会是他们。
至于他们是如何知道拾九的真实身份,又为何要自作主张告诉她,已经没有追根究底的意义了。
“对,一切的事我都知道了。”拾九点头,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是我导致你爹娘被抓,是我爹杀了你的父母,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娘,我对不起——”
“与你无关。”楚逐低声道,“上一辈的恩怨本来就不该与我们有任何牵扯,我们——”
“与我有关。”拾九打断他。
若非她啼哭引来追兵,楚逐的父母也许就不会死,是她和她的父亲,一起杀死了楚逐的父母。
他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会通过折磨她来消解自己的仇恨和愤怒。
曾经她以为的那些无缘无故的憎恨,原来是天经地义的报复。
错与对,是与非,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这是她完全接受不了的。
“是,我曾经也认为,与你有关。”楚逐自嘲地笑起来,眼底一片通红,“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得到了什么?得到的不过是无尽的痛苦与悔恨。我若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我们之间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哑声道:“那么,现在够了吗?我们之间早已算不清了,谁对谁错,谁赢谁输,谁折磨谁……你分得清吗?我已经分不清了。”
他祈求地看着拾九:“不如把这些都抛开,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拾九一字一句道:“我害死了你爹娘,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煞的事实。”
“我爹娘不是你害死的,是墨慎之。”楚逐坚定地盯着她,“而他和我爹娘都已经死了,一切的恩怨本就结束了。”
不对。
这太荒谬了。
他们之间毕竟隔着他父母的死,真的可以这样轻飘飘地一笔勾销吗?
“不——”拾九摇头,脑中一片混乱,“就算是墨慎之杀死你爹娘,可他毕竟是我父亲不是吗?我依旧是你仇人的女儿——你父母的仇你不报了吗?这份恩怨,如何消除……”
“我父母的仇,我已经亲自报了。”片刻的安静后,楚逐艰难又果决地开口。
拾九愕然地看着他。
“当初墨慎之生病,我命人给他偷偷下了慢性毒.药,导致他一病不起。最后,我亲手给他端去一碗汤药,结束了他的性命。”楚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你爹杀了我爹娘,我杀了你爹,一报还一报,已经扯平了。”
他眼底滑过一丝释然:“好了,说完这最后一个秘密,我再没有任何事欺瞒你了。”
他看着拾九,坦然地、静静地看着她。
他并不知道,说出这件事,会不会继续加深两人之间的隔阂,让拾九更加不愿接受他,甚至因此又恨上他。
但他知道,如果不说的话,拾九会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将自己困在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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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的自责与歉疚中。
他绝不愿看到拾九这般痛苦。
也不愿再欺瞒她分毫。
“我从前也愚蠢地认为你亏欠我,直到你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地错了。我用你的死才看清自己的心,这代价太大了。所以,再次看到活生生的你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什么值得计较了,我只想和你共享余生。”他近乎卑微地看着她,“拾九,你没有亏欠任何人,更没有亏欠我,是我应该祈求你的原谅——原谅我吧,好不好?”
到了此时此刻,他好像没有任何挣扎与挽回的余地了。
选择权早已交付到了拾九手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呈上所有卷宗,交由她去判决。
而他,只是一个等待判刑的可怜鬼。
“我、我要冷静一下。”拾九心神大乱,只觉头疼不堪。
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
也没有办法面对楚逐。
就像楚逐所说,他们之间已经分不清谁欠谁了。
那么……又如何重新开始?
“我要下去。”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拾九——”楚逐眼中掩不住慌乱,害怕她自此消失,伸手想拉住她,却在要触碰时像被烫一样收回了手。
他知道她抗拒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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