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外伤性耳聋的治疗时间窗口非常窄,现在再想干预,就只能考虑助听器或是人工耳蜗了。
不过。医生稍一犹豫,肿块的位置不好,术后可能会出现记忆障碍,这一点大概没办法避免。
明危亭问:不记得以前的事?
很有可能不过已经掌握的技能和生活能力不会受影响,这些不在这个位置。医生把扫描结果给他看,会丢失的估计是大量关于过去的人和事的记忆。
明危亭点了点头:知道了。
见他的反应平静,医生也松了口气:也不一定是坏事。
之所以要几个科室联合会诊,就是因为这部分问题虽然重要,却完全不是最紧急的。
骆炽的精神状况非常差,已经有了明显的木僵表现。这并不是脑内那个肿块的缘故或者说,骆炽一直在尽全力靠自己保护自己,是因为这场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突如其来的病,让他终于不再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如果不是频繁发作的眩晕和恶心,骆炽或许就不会被堵在商场、不得不躲进自己的车里,那辆车也不会被毁掉。
如果不是右腿越来越无力,连正常行走都成了问题,在被骆橙堵在酒店的时候,骆炽就可以直接转身离开。
骆炽的身体状况,原本应当还可以保留一部分左侧听力,不至于完全听不见。是那些无孔不入的恶意密不透风地裹着他,他实在已经没有能力再处理听到的任何内容,所以自动隔绝了那些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听不见,骆炽就会知道,在他刚给那幅画开出价格的时候,那位影子先生就已经毫不犹豫地付了账。
这场病让一直坚固的盔甲出现了裂缝,而那些从未减弱过的恶意,自然就沿着这道裂缝汹涌灌入。
那些人终于成功了,骆炽彻底被吞进去,卷入了那片漆黑的冰海。
因为要讨论骆炽的精神状态,心理科那边拿到了一部分由明家调查得到的资料,翻阅时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棘手。
其他问题都不难解决,但骆先生自身的状态必须先有所恢复。
医生说:先把身体调养好。至少各项指标达到手术标准,能对外界做出反应,有最基本的求生欲,才能考虑手术。
明危亭沉默片刻:有多长时间可以用来调整?
不急,可以先采取保守治疗。如果有更熟悉和放松的地方,也不一定要住院,只是要严格监护身体状况,每周都来复查。
医生们已经讨论出了答案:三个月到半年都来得及,如果到时候依然状况不好,也只能强行手术了。
明危亭想知道的都已经问完,不再开口。
他逐页翻阅着那份已经整理好的治疗方案,直到把最后一页也看清楚,然后把整份方案合上。
先生。陪在他旁边的人说,的确不尽然是坏事。
他看着明危亭的脸色,斟酌开口:如果顺利,等痊愈以后,骆先生的人生就全是新的了。
会顺利。明危亭收起治疗方案,站起身同医生致了谢,走出会议室才看向他,你是荀家的。
明危亭想了下:荀臻?
那人跟着他出门,被叫出了名字,连忙跟着停下脚步:是。
明危亭低下头,又看了看那份治疗方案。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这场病让骆炽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彻底被那些恶意吞没,却也阴差阳错,让一切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骆炽治好了病,可以彻底抛开过往。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去每个想去的地方,成为任何一个他想成为的人,再也不用被任何事束缚。
可那团火本来就不用被任何事束缚。
那本来就是最自由的灵魂,本来就该去追山间的风,去玩溪里的月。他本来可以在某次惬意的漫长航线上遇到那团火,那一定是人群里最耀眼的一个,在任何地方都能一眼就被看到。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好事,得是多好的事,才能让人连生一场病、差点丢掉一条命,都算是难得的解脱和救赎。
你们家的专长是医疗。明危亭问,心理方面权威吗?
权威,我自己就是学这个的。荀臻说,我们会安排最合理的治疗疏导流程,会派最合适的咨询师去和骆先生聊。
明危亭点了点头。
这些安排在会议室里说过了,明危亭已经听得很清楚,他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我要你们再治疗一个病人。
荀臻愣了愣:谁?和骆先生有关的人吗?
一个疯子。明危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疯了些年了。
他不可能再让这个人和骆炽有任何关系,但如果要论血缘,这个问题的答案又的确再明显不过。
精神失常,在家养病。明危亭慢慢开口,到处说儿子任性,弄丢了妹妹
荀臻瞬间反应过来:骆夫人?
大概是他意识到这件事的速度实在太快,脱口而出的同时,也察觉到明危亭的眼底瞬间溢出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