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洲今天情绪起伏不小,断断续续的叙述反而将这些天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尽数释放了出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倦让他很快变得昏昏欲睡,到最后也是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自己的委屈和伤心。
漆黑的发梢垂下来盖住眉眼,长睫毛湿漉漉地黏成几绺,趴在桌子上的样子慢慢和自己十八岁的模样重合在一起,时川推门进来的时候恍惚以为这是一个课间趴在桌子上休息的高中生。
他轻轻把人从书房抱到了床上,全程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动作出现半分颠簸。幸好游洲因为倦极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除了在被放下来的时候发出一小声不情不愿的哼唧,过程中倒是没被惊醒。
时川抬手抵住把手,房门严丝合缝关上的瞬间,他身上的手机应声响起。
电话是杨师娘打来的,其实在看见来电提示的那刻,时川便已经对接下来的通话内容心知肚明。
记忆中从未听过杨师娘以这样严厉的口吻说过话,饶是控诉对象不是自己,时川也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书房内点着盏小灯,虚虚笼罩住时川在桌子后面正襟危坐的身影。知道的以为是在和丈母娘进行友好交流,不知道的还以为时总在主持某场国际会议。
从前时川还以为卯师傅才是两口子中比较倔强的那个,没成想原来真正的果敢和强硬还要向杨女士看齐。时川在她字正腔圆的字句中渐渐迷失了自我,一开始还默默思忖自己一定要劝她冷静下来,千万不能因为任由主观情绪操控自己的行为,到后来却毅然和杨师娘同仇敌忾站在了同一战线。
“对啊,谁说不是呢,”听筒遥遥传出卯一丁压抑不住的破口大骂,时川默默让手机屏幕离自己远一些:“真他妈的气人,小洲这都是遇到了什么父母啊。”
下一秒时川欣慰呼出长气:“幸好他遇到了你们俩........”
他本以为是安慰丈母娘,没想到杨师娘正感性上了头,听到时川说的这句话反而忍不住自责起来。
“全怪我当时多嘴和她说了那么多......是我当时警惕性太低了,起初还好言好语地和她讲讲小洲这些年过的多不容易,本以为她过了这么多年本该有所了解,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竟然这么狠,亲生儿子都要眼睁睁地推进火坑。”
杨师娘在电话那头狠狠地淬了一口,“幸好你们师傅率先反应过来,在那个婆娘套话之前先抄起扫帚把人赶了出去——”
时川却怔了下,“所以您没和她说过游洲现在的情况?”
杨师娘怒意更甚,“她也配知道?得了便宜还来卖乖,以为天底尽是掉馅饼的好事?”
时川心头隐约浮现一个猜测,他远远瞥了眼窗外的沉沉夜色,还是谨慎地咽下了这个念头。
回过神来,杨师娘忧心忡忡的嘱托仍在继续,“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实在不行、不行的话就让我们两个出面解决这件事吧,反正我们岁数都差不多大,到时候谁讹上谁还不一定呢......只要她别来招惹你和小洲就好,明天我先去郊区的寺庙拜一拜,天可怜见,游洲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菩萨听到后也会一定会心软保佑他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