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鱼冻的时间不久,淘米煮饭的功夫就化得差不多了。奚杨靠在水池边的暖气片上,看周童熟练地将鱼鳞和鱼腹刮洗干净,甩在案板上改几条花刀,鱼身抹盐,再塞几片切好的生姜和葱段进去,搁在一边等着去腥。接着洗净双手开始切蒜,结实的小臂上肌肉和筋脉随着力量时隐时现,手起刀落速度飞快,动作漂亮极了。
又听他碎碎念叨:“要是有腊八蒜就好了。北方人不是都喜欢吃腊八蒜吗?等到冬天我跟方叔说说,腌几瓶放着,下次做的时候你试试味道是不是不一样。”
“应该切点肥肉炼油,这样做出来的鱼比较香。不过肉冻得太硬了,没那么容易化开。”
“草鱼不行,江洲那边都不吃这种,刺太多了,等会儿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哎教导员,你吃过刀鱼吗?我哥说我们小的时候天天都能吃到刚打上来的,特别鲜,可惜我都不记得了。现在量少,政府禁止过度捕捞,买都买不到了,有机会我一定做给你尝尝。”
说话的间隙该切的都切好了。周童挪到一边开火热油,奚杨跟了过去,盯着他把手掌伸进锅里去试油温,不禁捉住了他的手臂,怕他挨得太近会被烫到。
“买不到了还怎么尝啊?”
温度沿着手臂传递到掌心,是他们熟悉的、体验过无数次的,又完全不同的灼热感。
“那我叫闻阅下江里给你捉两条。”周童嘿嘿一笑,将锅铲换到另一只手上,又把火关小了些,盯着油面冒起的小泡,有点内疚道:“我......不敢下水。”
“不用,你手艺好,不挑食材。”奚杨怕妨碍到他于是松开了手,却没注意到周童颇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周童把腌好的鱼翻了个面儿,扬起下巴示意奚杨看旁边的置物架:“教导员,你帮我拿一下生粉。”
“生粉......”奚杨把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挨个儿拿起来看,判断不出就拧开盖子去闻,结果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油温已经足了,再迟下锅鱼会烧焦。周童扭头便见他手里握着的是一瓶胡椒粉,赶紧接过来放在一边,又伸手越过他的头顶,直接取下一瓶白色的调料,倒在手心往鱼身上抹,忙里还要抽出空来观察他:“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说好不叫你打下手的,要不要喝点水?”
奚杨揉着发红的眼睛和鼻子,尴尬地摆了摆手。周童丢鱼下锅前又对他说:“快退后一点,小心被油溅到。”
不认识生粉已经够丢人了,一个隔三差五就进火场的人怎么能怕这点油烟。奚杨不退反进,往周童身边凑了凑,探着脑袋盯着锅里的鱼说:“我......我看看,是不是跟我妈的做法一样......”
“滋”鱼皮一挨上滚油立刻变得酥脆起来,锅里腾起一股夹着香气的白烟。
周童用身体护着奚杨,翻着锅铲将鱼煎得两面金黄,鱼肉却一点不散。跟着捞出待用,重新倒油热锅,下花椒、大料和葱姜蒜爆香,再丢鱼进去,添老抽、生抽、盐巴和砂糖,倒一点料酒洒一把白胡椒,放水没过鱼身,盖上锅盖调小火,擦一把额角的汗珠,大功告成道:“好了。再等一会儿,收了汁就能吃了。”
喝着冰冰凉凉的汽水静静等待,锅里窜出的香味儿越来越浓,光闻就叫人止不住地吞咽口水。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奚杨端着空盘子眼巴巴地等在旁边,周童一颗心软得不像样,用锅铲舀出一点汤汁,吹凉送到他嘴边,看他舔完就笑着说好吃还砸吧嘴,忍不住用手背轻轻蹭了下他的嘴唇:“教导员,你好像一只等着吃鱼的猫。”
嘴上沾染的汤渍被蹭掉,教导员的两颊也被蹭出一片绯红。
...
一勺酸甜适中的浓稠汤汁浇在雪白的米饭上,一条鱼两碗饭,周童还顺手用砂糖拌了两个西红柿解腻,懒得端去里面找桌椅就跟奚杨趴在料理台上,就着头顶微弱的灯光,你一口我一口烫得龇牙咧嘴,吃得津津有味。
周童把一块挑净了刺的鱼腩肉放进奚杨碗里,面对面看他唇中那颗痣,看他把鱼皮和碎香菜拨到一边,差点忍不住乐出声来。
奚杨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抬头看他一眼,含着饭咕哝:“看我干什么?快吃啊。”
周童傻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碗里的比较香。”
“是吗?”奚杨闻言便舀起一勺饭送了过去。“那给你吃吧。”
周童就着他的手吞下一大口,又把自己的饭也送一勺过去:“我的呢?”
奚杨故意只尝了一小口:“嗯,没我的好吃。”
周童笑得更开心了:“教导员,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在谈恋爱?”
“......”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奚杨顿时咳得面红耳赤撕心裂肺。周童自知说错了话,内疚得又是递纸巾又是拍背,待他缓过来后赶紧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教导员,我胡说八道,开玩笑的。”
奚杨极力掩饰着慌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叹了口气说:“......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吗......”
周童还在自责,又忙对自己的行为做起了追本溯源的检讨:“嗯......真的对不起,我妈妈走得早,闻阅说我可能......可能缺少女性关爱,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委婉地表达.....”
“我就是......很想让你知道我在那一刻的感受,所以......”他沉下心来,真诚地说:“以后我会记得多想想再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