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走不了了,奚队看过疏散图,知道隔壁有间员工餐厅,带我们用餐桌作掩护爬到厨房,里面有扇窗户,外面是食梯井,我们就是从那滑下去的。”
姚宏伟面露几分欣慰。讲旭摘下眼镜问他:“营救前你们没有确认过被困人员的生命体征吗?”
堵威眉头一紧,不假思索道:“当时已经发生轰燃和坍塌了!如果再多停留半秒钟,我们都出不来。之前救的那个有确认过的!”
讲旭对他的态度不甚满意,闻言便打发他离开:“行了,你出去吧,叫奚队进来。”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奚杨双手插兜立于窗边,看着随风轻摆的五角枫叶,回忆起昨晚在队员宿舍里看到的一幕。
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空调那么凉他却光着膀子,被子蹬掉了半截,长腿委屈地支出来悬在床边,看上去跟所有十九岁的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无拘无束,面容却有几分焦灼不安,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魇住了。
傍晚的残阳落在沉睡的侧脸,雕刻一般,半明半暗。
是梦到了什么?
“教导员......”
收起思绪转过身,见到一脸犹疑、似难开口的堵威,奚杨整理本就一丝不苟的仪容,拍拍他的肩:“没事。”
说罢便推门而入,昂首挺胸稳步行至桌前敬礼。讲旭端着架子,微微颔首示意,待他坐下便略过开场白直奔主题:“知道那两名战士的情况吗?一个到现在还没醒,一个已经死亡多时。”
眼中黯淡无光,奚杨点头:“知道。”
“为了救一个已经牺牲的战士,差点害你的队员也赔上性命?这就是干预小组的行动目的?”
摆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尖嵌入掌心。
“我来不及确认。他身边有两个空气瓶,所以我判断他跟之前那名消防员共享过呼吸器,认为他也是有救的。”
“共呼吸法是你向支队建议普及的吧?”讲旭一改先前的平和,突然声色俱厉道:“如果其中一个没有把呼吸器摘掉,也许还不至于这么严重!”
“他做的没有错。”即使感到心痛,奚杨还是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一般情况下是不建议消防员之间分享空气的,但如果遇到被严重缠绕、无法移动的情况,共呼吸法是逃生的最后一线希望。我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
讲旭最不喜欢他的一点就是永远不温不火。“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牺牲?一个个都是理想主义者......”
姚宏伟抱臂沉思,其余人也都屏息凝神,等着看讲旭发难。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哐”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阵风般呼啸而入,顶着数道惊讶的目光挡在奚杨身前,将对面那人剩了一半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谁允许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叫走我的人了?”涂科双臂撑在办公桌上,俯身将讲旭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横眉怒目直逼他的双眼,质问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空气瓶让给队友也是错了?这不是你们一向推崇的舍己为人、无私奉献吗?找茬也找得有点水平好吗?”
讲旭脸色阴沉,咬肌浮动,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一般怒而不发。
“涂科!”一旁的姚宏伟低喝一声,语气严肃却不严厉。“你是军人!注意纪律!”
“不好意思,散漫惯了,忘了这是讲总的地盘。”涂科收起厉色,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转头问奚杨:“汇报完了吗?你救的两个人,一个确实在出来前就牺牲了,但如果没有另一瓶空气,他躲不到也撑不到你去就会被烧成灰。他的家属在队里等着感谢你背出他的遗体,没别的事情就赶紧跟我回。”
众目睽睽之下,涂科大摇大摆将人带走。姚宏伟追出两步喊住奚杨:“周童学习成绩不错,别叫他落下,非要留在部队就走技术口,总之不能干一线。”
奚杨点头答应。涂科见状凑过来没大没小道:“姚副,太偏心了吧,没见你对我这么好。有你这么托孤的吗?弄到总队来,搞个文职什么的不就完了么。”
“少胡说。”姚宏伟瞥他一眼。“你给我收敛一点。讲队是你的上级,不管你们在家......”
“啊啊啊”涂科幼稚地捂住耳朵。“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姚宏伟:“......”
...
堵威一下楼就撞见了等在值班室门口的周童,顿时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我书落涂队宿舍了,回去找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叫我帮他开车。”周童朝他身后张望。“他们人呢?”
堵威正要回答,一个佩戴技术领花、抱着一摞文件夹的女孩儿路过两人身旁,驻足打量着周童,朝他试探道:“周......熠?”
猝不及防听到这两个字,周童心中一惊,但女孩儿没等他回应便看出了不同,尴尬一笑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说罢转身就走,边走边闷头自语:“想什么呢......”
看她离开的背影,那封奇怪的遗书同时浮现眼前。周童来不及细想便连忙喊住她:“等等。”
女孩儿脚步一顿,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跟周熠?你是谁?”毫无准备的周童一时有些词不达意。察觉到自己言辞失礼,他便赶紧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周童,是周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