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安见他神色中的认真,并不比工作的时候差。而且,他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到了很庄重的仪式感。
他想到了傅清浅的话,说他最初的梦想是做个品酒师。
“你从多大开始对红酒感兴趣的?”
沈叶白没想到沈立安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迟疑了一下说:“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最初是和朋友去酒庄参观,你知道的,国外有很多葡萄园和酒庄,可以近距离了解到整个酿酒过程。了解了一些,喝到的种类也日渐丰富,就慢慢喜欢上了。”
沈立安惊诧,他们是从不谈心的。谈到工作的时候,只是就事论事。至于生活,沈立安不是一个会鼓励赞扬孩子的父亲。只要他默不作声,就是沈叶白表现好的时候。若他做出什么违背他们心意的事情,他会直接斥责他。
久而久之,父子间的沟通闭塞。
沈叶白绝不在他面前流露自然顺畅的情感。
沈立安只知道他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却从不知他在这个过程经历过什么。
“哦,是么,那段国外的生活没想到这么精彩。”
沈叶白端了一杯酒给他:“偿偿看。”
沈立安喝了一口,感叹:“唔,还不错的样子。”
沈叶白修指握着杯脚,怕指腹的温度改变酒的性质,他几乎是一丝不苟的凑到唇边品偿。
“也只有种植在勃艮第的葡萄,才会有这么丰富的口感。相比其他地方的葡萄酒,它能保持少见的强劲与细腻变化,以及惊人的久存潜力。喜欢的话,倒是可以多收藏一些。”
沈立安点点头,赞成说:“的确不错,招待宾客很体面。”
沈叶白轻笑:“它的价格招待宾客何止体面,简直奢侈啊。”
沈立安跟着大笑出声。
“价钱我倒是没有考虑过。”
最近沈立安每天都在服药,不适宜大量饮酒。
所以,只喝了一杯,打算留到晚餐的时候大家一起享用。
沈叶白看了一眼时间,说:“你休息会儿吧,我去楼下。”
“叶白……”
沈立安叫住他,等沈叶白转过身来,他说:“这些日子我思考了一下,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些年我的教养方式可能让你很不快乐,甚至非常痛苦,我深刻的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很亏欠。”
沈叶白吃惊的看着他。
他是高压下成长的孩子,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不说密不透风也差不多。而沈立安性情使然,又完全是一副大家长的风范。即便真的做错了,他也不会坦然的向一个小辈承认错误。
但是,今天的沈立安一改往常,他状似非常感慨。
“真的是年纪大了,想不服老都不行了。现在每天就想晒晒太阳,什么事情都不想做,稍微做得事情多了,就浑身疲惫。你们兄妹的事情想管也是力不从心。只是,闲下来这几天,将你们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回忆一遍,觉得这么多年,一定让你很烦了。以后好了,真的不管你们了。管不动了,思想也越来越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插手的事情多了,只会让你们乱了步调,想想光是添乱了,实在是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爸,你怎么了?”他真的不是一个会感慨世事和检讨自己的人,或许心里会,但明面一定不会说出来。
沈叶白担心他醉了,转而一想,一杯红酒远不至于。
他觉得反常。
沈立安说:“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思考的事情很多,先前许多不解的事情,骤然想明白了。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你,觉得非常亏欠。好在你自己比较争气,跟我怄气归怄气,但终归长得不错,也非常优秀,我很庆幸,也特别满足。”
沈叶白更惊讶了,不得往反面猜想:“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把你气糊涂了?”
沈立安沉稳的笑起来:“怎么可能,只是我真的老了。而你,也远比我想象中优秀强大得多,其实你的人生根本不用我帮你掌舵,就足以做到最好。一直以来是我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现在才觉出自己多余,简直就是给你添乱嘛。叶白,对不起,原谅爸爸。”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了,去休息吧。”
沈立安说:“好。”
站在那里看着他,却没有动弹。
沈叶白也不好甩门就走,问他:“还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