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洪爽又惊又窘,忙说:“小孩子别乱讲话,是他的灯违章抢道撞了我的灯!”
话音未落,洪欢叫起来:“不好,二姐,你们的灯着火了!”
两只相碰的灯在空中熊熊燃烧,转眼坠落到远处。
洪万和一本正经开玩笑:“年轻人火气真大,干柴遇烈火,救火车都扑不灭啊。”
洪爽大声抗议,他辩解:“我是叫你火气小点,别动不动生气,你想哪儿去了。”
她连续踩坑,扭头怒视那偷笑的坏男人,想先请他吃个五爪饼。
冷欣宜抿嘴观察这对小青年,尤其留意弟弟的神情,以后他再说自己对洪爽没意思,她打死都不会信了。
不一会儿郑传香上来了,说邻居看见他们放孔明灯,打电话来告状。
“这里房屋这么密集,放灯容易闹火灾的,晚上拿到江边去放吧。”
曾淑琴也来了,听众人问她洪万好几时回来,忍气撒谎:“今年供货商太多,还剩一家没去呢,再等等吧。”
郑传香说:“都快八点了,月亮都出来了,你叫他赶紧回来吃饭,我们家又不缺那几个月饼。”
曾淑琴晒晒敷衍,黄丹云忽然插话问:“岳母,听说最近家家乐的生意很不错,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这女婿表面看确实转性了,今天回来争着干活,还在洪悦给的红包外多加了800块,对每个家庭成员都很亲热,包括打骂过他的洪爽和洪万和。
家和万事兴,大女儿还有十天左右就将临盆。曾淑琴但求黄丹云真的浪子回头,只要往后好好对老婆,她仍愿意拿他当自家人看待,温和回话:“赚的是比以前多,全靠阳仔帮我们出主意。”
洪万和戒心未去,质问黄丹云:“你干嘛打听你岳父的收入?是不是又想借钱?”
黄丹云憨笑辩称:“我是希望岳父发大财,将来琳琳和老二也好多个靠山嘛。”
郑传香笑道:“就是不发财,我们也是琳琳和二宝的靠山,任何事上都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洪悦让女儿谢谢太婆,琳琳爬到郑传香膝上吧唧一口,甜甜道:“谢谢太婆。”,乐得老人合不拢嘴,也用力亲了亲她。
洪巧正站在女儿墙边,看到楼下洪万好归来的身影,转身报喜:“老豆回来了!”
郑传香让她通知儿子到天台来,洪巧爬在墙上喊:“老豆,嫲嫲让你来天台,我们都在!”
她见父亲两手空空,奇怪他怎么没带月饼,几分钟后见他出现在楼梯间出口,脸像天色黑漆漆的。
“阿和,你过来。”
洪万好不睬余人,到场只招呼洪万和。等他靠近,暴起一拳揍个趔趄。
众人惊呼,都怀疑他在外面喝醉了酒。
“大哥,你干嘛打我?”
洪万和擦擦鼻血,上前讨公道,被他揪住衣领。
大哥的眼神异常凶恶,是他印象中从未有过的,同样狠的还有他质问时的语气。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借钱给你时你说过什么?”
“记得啊,你对我恩重如山,我会两肋插刀报答你。”
“两肋插刀,两肋插刀,你都把我的两肋插出三刀六眼了!”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装傻!为什么瞒着我带阿爽出去摆夜摊?阿爽名牌大学毕业,念的是金融,你居然让她去做那种又脏又累的工作,是不是怕她有出息,故意带她走歪路?”
下午洪万好也去了那家面馆,发现正是弟弟开的新店,再向邻近店铺打听,得知每晚都有一个女孩子来帮工,外貌特征就是洪爽。
他认定女儿受洪万和拐带,当时就想撕了他。
机密曝光,当事人们慌张失神。
听奶奶和继母问她为何又去摆摊,洪爽吭哧难言,冷阳替她答辩:“洪爽喜欢烹饪,早想改行做餐饮,刚好和叔要开店,我们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就一齐入了股。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很不错,我们都干得很开心。”
有他开路,洪爽鼓起勇气向父亲坦白:“老豆,是我自己想参股的,你别怪二叔啊。我真的很想做厨师,这份工作才适合我,拜托你让我干下去吧。”
她道出洪万好最怕听到的话,他欲哭无泪道:“阿爽,你为什么非要做厨师呢?老豆说过很多次,厨师是天底下最受罪的工作。每天要站十几个小时,闻油烟,处理油腻腥臭的东西,两条腿静脉曲张,骨质增生,老了说不定会残废。两只手不是被水泡就是被火烤,汗毛不生,连指纹都会消失,另外还有腰椎间盘突出、腱鞘炎、肺病、胃病,几十种职业病,不是女人该做的啊!”
洪爽极力说服:“厨师也分阶段嘛,年轻时努力奋斗,当上大厨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我喜欢做菜,除了这个做其他事都提不起兴趣,老豆你就成全我吧。”
“不行!不行!不行!”
洪万好摇头摇到天昏地暗,过来握住她的肩膀说:“刚才夏蓓丽来找我,你摆夜摊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说你本来是千金小姐,如果跟着她现在会住豪宅开跑车,坐在高档写字楼里办公,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跟了我就去当小贩,每晚蹲在街上摆路边摊,满身油烟味,还累到半夜才能回家。阿爽,那女人一贯糟践我,本来她说什么我都当她放屁,可今天听了她的话,我心真的好痛啊。我觉得是我害你没出息,是我耽误了你啊!”
洪爽惊怒心疼,反手抓住他:“老豆,你别听那女人瞎说!她历来爱富欺贫,不然当年也不会跟姜开源搅在一起。再说卖夜宵哪里下贱了?好多亿万富翁都是从小摊贩起家的,劳动致富,我光荣得很,将来一定会干出成绩打那些势利小人的脸!”
洪万好听不进去,哭求:“女儿啊,我求你别出去摆摊了,你想做买卖,我把家家乐交给你,烹饪平时玩玩可以,拿来赚钱实在太辛苦,老豆不想你步我的后尘啊。”
曾淑琴劝丈夫别急,给点时间让孩子考虑,被他粗暴喝退。
洪爽知道这次妥协,将来更难找到机会,跺脚嚷起来:“老豆,你一向很民主,总是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现在因为自己不喜欢做厨师就不许我做,这样太专、制了!”
洪万好与她心情相仿,也吼叫回应:“别的事我都依你,唯独这件不行!”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行!”
洪爽见父亲比上次阻拦她考技校时还固执,完全不理解她的想法,失望呐喊:“我是大人了,很多事都能自己拿主意,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
洪万好首次见她冲自己瞪眼,莫名有失去这个女儿的恐惧,忙以愤怒掩盖:“你是不是翅膀长硬了?不想认我这个老豆了?”
他反应过激,洪爽也莫名烦躁:“老豆,你今天好奇怪,我开店卖卤味又不是卖白、粉,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我很早就说过做厨师是我的梦想,这么多年一直没变,顾忌你的感受才苦苦压抑。你知道我在银行干得有多痛苦吗?每天坐在柜台里做着没有创造性的死板工作,像机器人一样上班下班,这四年多我都快熬成老太婆了,除了等退休再没别的指望。可就算这么痛苦我也坚持着,因为你喜欢我在银行上班嘛,觉得轻松稳定,说出去也好听。我是为你才忍了四年啊!你为什么不体量我,让我自由地追逐梦想?我是你女儿,这么用心跟你保证你都不信,明知夏蓓丽不是好人,她随便说几句话你就被她煽动。老豆我真觉得你好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