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冷阳和洪万好赶到事发现场,在河堤上找到呆坐的洪爽。她的头发衣衫半湿,配上空洞神情倍显凄惶,冷阳跑上去搂住她,胸口被心脏撞得很难受。
洪万好见女儿平安无恙,呼吸总算顺畅了,灼急询问:“二妹,听说夏蓓丽开车投江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洪爽像做了亏心事,不敢正视他,如上次陷入身世疑云时那般,感觉失去了与之对话的资格。
冷阳心疼她受惊过度,劝岳父暂时别问,想先带她回家。
稍后姜承望和姜秀娜也赶来了,在车门前拦住他们。兄妹俩失张失智,姜秀娜比哥哥多出十分的暴躁,见面就想抓扯洪爽,厉色吼问:“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洪爽拦住冷阳,颓然道:“她今天上午去公司找我,带我来这儿说了一些话,等我下车后,她就开车冲到江里去了。”
经追问,又交代了部分谈话内容:“她说是姜开源害她得癌症的,她想报复,就买通关佩珊和谢美兰,趁姜开源在香云大酒店住宿时对他下毒。”
她想尽快为父亲洗冤,打起精神诉说这一重要情况,听者无不怔愣。冷阳和洪万好了解姜夏夫妇为人,相信确有其事。而姜承望和姜秀娜却受亲情滤镜阻碍,认定这是谬言。
“你怎么能编出这种谎话,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
不止姜秀娜气炸心肺,姜承望也暴怒指责:“洪爽你太过分了,跟我们家仇再深,也不能丢掉起码的良心啊。我爸爸已经残废了,妈妈生死不明,眼看要家破人亡你还造谣中伤,我真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
洪爽大声辩驳:“我没撒谎!夏蓓丽录了自首视频,已经派助理送去刑警大队了,你们待会儿去问警察就知道了。”
姜承望骇然无语,姜秀娜还在闭目塞听,飙泪大骂:“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信!妈妈对你那么好,把福满堂大部分的股份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医生都说她只剩一个月寿命了,你还不肯放过,非要亲手逼死她,你就是个畜生!”
冷阳忍无可忍,挡住洪爽训斥她:“你有完没完?夏蓓丽自己开车投江,洪爽还冒着生命危险跳下去救她,差点给她当了垫背!当时岸上有很多目击者,还有现场监控作证!换成你,你敢下水救人吗?凭什么指责她?”
姜秀娜最恨的人就是他,极力想摆脱兄长阻拦,展开厮打,狞悍怨斥:“你还有脸出声,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这三十年来我们和洪家相安无事,自从你出现就搅得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你先伙同你姐姐气死我嫲嫲,害我哥哥腿脚残废,接着教唆洪万好下毒害我爸爸,现在又指示洪爽逼死我妈妈。所有的罪孽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就算报仇也最多一命抵一命,我想知道冷忆梅的命究竟多值钱,要让我们家用三条人命来换?!”
冷阳可怜她新近丧母,姑且忍下这些侮辱。
姜承望死死抱住妹妹,正拖拽得激烈,警察来电通知他,救援队在下游8公里处找到夏蓓丽的座驾和她本人的遗体。
姜承望魂摇魄乱地挂机,对姜秀娜说:“救援队找到妈妈了,叫我们过去。”
姜秀娜忙问:“妈妈怎么样了!”
哥哥眼中坠落的泪珠如同铁锤将她的心房砸得血肉模糊,当场放声大哭。
姜承望搂住她走向自家车辆,冷阳一行默默注视他们,姜秀娜凄厉的咒骂不绝于耳:“冷阳、洪爽,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早晚会给我爸爸妈妈报仇!”
洪爽在丈夫护送下回到家中,洗完澡无神地瘫在枕头上。
冷阳在厨房为她煮面条,走进卧室见她的发梢还在滴水,已浸湿了睡袍,忙取来吹风机为她吹干。
洪爽一动不动背对他,中途忽然慢慢转身,泪流满面的模样狠狠刺痛了他。
以为她在为夏蓓丽难过,他搂住她安慰:“人死如灯灭,从今天起你和她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别太纠结了。”
洪爽紧紧抓住他的背心,抖瑟低语:“夏蓓丽临死前说,我不是老豆亲生的,是她和范瑞明的孩子。”
冷阳大惊,忙捧住她的脸细问,聆听的过程中,心灵随着她一同颤抖。
“怎么办?我觉得她这次说的是真的,我大概真是她和奸夫生的野种。”
“别怕,夏蓓丽不是说爸早知道这些事吗?这么多年他都没介意过,以后也不会介意的。”
凡人的智慧解不开命运的玩笑,他抱紧哭泣的妻子,教她采取鸵鸟战术,决定做屏障,替她遮挡风暴。
下午他通知助理更改行程,留在家里陪伴洪爽。洪爽吃了安眠药,一觉睡到次日清早,8点醒来冷阳已做好鱼片粥和煎鸡蛋,请她吃现成的。
洪爽看看粥的火候,估计他7点就起床了,刚才见他的书桌上摆满文件,昨晚想必工作到深夜,不禁心疼他起得太早。
冷阳感觉她心情依然沉重,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平时你睡再晚也会早起给我做好吃的,偶尔也该换我服侍你。”
她回报温柔一吻,拿起勺子,假装很有胃口的吃饭。
冷阳今天必须去见客户,劝她再请两天假,由他安排人代为处理积攒的公务。
洪爽接受建议,平静地送他出门。临别时冷阳回头看了她好几眼,确定她一切正常方才离去。上午办公时他心有挂牵,很难集中精神,抽空给她打电话,连续两次无人接听,顿时慌张,忙派助理去住处查看。不久收到回信,家中无人,听保安说洪爽9点左右外出了,也没回娘家。
冷阳以最快速度解决好必须亲自处理的事项,来到餐厅找岳父。
“爸,洪爽来找过您吗?”
“没有,二妹怎么了?”
“她上午出门,不知去哪儿了,打她手机也没人接。”
“怎么会这样?她是不是去殡仪馆看夏蓓丽了?”
“应该不会,爸,我想跟您说件事。”
冷阳料想洪爽出走源自她的身世,终须洪万好这系铃人来解她的心结,于是果断挑明。
“昨天夏蓓丽说她不是您亲生的,范瑞明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洪万好脸刷的转为土灰色,翻腾着恐慌的尘埃。
冷阳确定此情属实,真诚劝说:“爸,我理解您的想法,您怕洪爽知道真相对您起隔阂,一直尽力隐瞒。可如今纸已经包不住火了,洪爽很难过,昨天哭了很久,靠吃安眠药才睡着。您应该明白,我虽然是她的丈夫,可在她心里排第一位的始终是您,她是觉得对不起您,怕被您厌恶嫌弃才逃走的。”
洪万好痛心绝气,跺脚怒骂:“这个夏蓓丽,临了了还摆我一道。她就不想让我们父女俩安生!”
骂完,含泪向女婿声明:“阳仔,我对二妹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真拿她当亲女儿,从没有过异心啊。你快帮我把她找回来,我会当面跟她说清楚,不管她认不认我这个爸爸,我都会像从前一样疼她。”
翁婿分头寻找,日落时仍联系不上洪爽,碰头后洪万好提议报警,冷阳忽然想到线索。
“有个地方,她或许会去。您先去我家等着,我要是找到她,马上回去见您。”
他别过岳父,调头前往范瑞明的墓地。
小两口心意相通,洪爽当真去了公墓。
以前她年年随长辈祭拜范瑞明,从未动过探究的念头,对范瑞明的印象起初是有口皆碑的好人,到后来听二叔捅破他和夏蓓丽的奸情,对他反感顿生,停止一年一度的扫墓活动。而今得知他竟是她的生父,万般排斥也挡不住好奇,不由自主来到他的安息地,好像接近他就能找到自己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