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场辩论赛,没有非此即彼的对立观点,从引用的段落出发,学生们延展于其他哲学概念,犹若圆点中溅起的放射线,有序地奔向无限。
戚况周是被老师点名才站起来的,他说还在消化师兄师姐们的论点,腾不出脑子来生成自己的见解。
“那我就分享一段暑假的经历吧。”他的眼神一瞬失焦,仿佛回到了云屯雾集的白令海峡。
“我们从勘察加前往楚科奇,海浪把船颠得我几乎要把自己捆在固定的地方,不然一定会摔得东倒西歪。”这条航线只有夏季通行,每年游客不过百余人。
“目的地是沿海一座捕鲸村庄,踏上陆地就像闯入云团迷宫,一片迷蒙中只看得见惨白鲸骸卧于大地。有面目相似的人群在低矮房舍中接待我们,展示着原始的捕鲸工具,正是那些简陋的枪矛扼杀了无数鲸豚的性命,从而带给了他们平庸的温饱。”
“我们没有在那停留很久,回程路上我感觉胸腹中翻江倒海,不知道这种难受是来自物理或心灵哪个层面。然后船长让大家聚到甲板上,那时已经拨云见日,海水的蓝与山脉的绿涂抹于眼前,一列黑色的尖角徐徐游过,是鲸群在嬉戏。”
戚况周给众人展示他拍下的照片,美如壁画的景观令所有观者都惊叹不已。
“在那片不毛之地,自然之恶与人类之恶互相抵御着,即便我们可以扭转后者,前者依旧会在各处肆虐,世界就仍是恶的。躲避只能是放弃消解压制于人的恶,但假若你迎难而上,敢于风暴中直面恶的力量,或许那恶也能为你所用,派生出另一番美善景象。”
恍似有海潮拍打在心房,震颤感慢慢波及全身。虞越沉浸在戚况周的唇下,由那吐露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为她吹散细沙的柔风,拂拭出举目可及的鲜亮。
“无需掌握摧毁的能力,只要保持在一与二的中庸地带,朝着永恒的荣光趋近,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海水蒸发成云,雨水回落于海。
世间万物大抵都是往复共生的联结体。彼之遗毒吾之养料,循环共享才可造就万千生机。
无论哪一种事物超脱一切制约独自存在,它所面临的终局都将是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