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时静止,那些日子的逃亡和追杀,那些恩怨情仇,都随着这一刻的血光飞溅而呼啸着远去。
沉默寂静中,一直冷眼旁观的洛九卿看着剑尖滚落着血珠的大头领,她上前几步说道:“大头领,叛军的两个头领已经伏诛,不知外面的那些军士该如何处置?”
她说的是“叛军的两个头领”,也算是给了大头领极大的颜面,也提醒了大头领,此事需要快刀斩乱麻,后续的事情还需要自己去处理,那些军士的去留都等着自己一一安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帐内的众人,点头说道:“公主说得极是。”
“来人!”守在帐外的巴图克挑帘走了进来,他施了礼道:“大头领!”
“巴图克,”大头领上前几步,亲手扶起了他,“你这次做得很好,带人来得及时,如今叛乱被止,传本头领的令,把那些叛军都押下去,关他们三天再说!”
“大头领,”巴图克回答道:“叛军之命,死不足惜,杀一才能敬百,让他们都知道,做叛军的下场只有死!”
洛九卿的眉心微微跳了跳,外面那么多的军士,若是全部斩杀,还不血流成河了?再说,这些普通的军士不过是最底层的人,大都只是执行命令罢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样被斩,实在是有些冤枉。
她看着眼前这个金狮部的头领,觉得此人的心肠也未免太歹毒了些,但此事毕竟是拓拔的内部军务,自己冒然开口恐怕会有反效,她侧首看了看阿古王子,用眼神示意他去说。
阿古王子的眸光一闪,他上前一步说道:“父王,金狮部此次救驾有功,理应重赏,叛军有罪,应该受罚,只是……恕儿子直言,比叛军更应该整治的是我们的军制,平时我们要求军士严格服从上级的指示,现在他们服从了又说他们有罪,这实在是有些矛盾,恐怕人心不服啊。”
洛九卿在心中微笑,阿古王子果然是聪明之人,他只是平时被宠坏了,不曾对这些政事用心,不曾对人心设防而已。
不过,没有关系,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相信他会快速的成长,用鲜血刷洗过的内心,总是会变得坚强的。
巴图克并不太认同阿古王子的话,只是阿古先说了金狮部有功,先肯定了他的功劳,这倒让他不太好说话了。
大头领的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笑意,他微微沉吟道:“好吧,关系到这么多的性命,也大意不得,不宜操之过急,阿古,传令下去,把那些军士先暂押,稍后处置。”
“另外,”大头领垂下眼睫,扯过一块帕子轻轻擦着剑身上的血珠,慢慢说道:“想必这些日子本头领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若是本头领没有猜错的话,其余几部的首领很快也会到达,传令准备设宴招待吧,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
“是!”阿古在一旁拱手说道。
巴图克随阿古一同走出大帐,与洛九卿擦肩而过之时,他微微侧首,看了看她。
他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有些不太寻常,不论是大头领这次的化险为痍还是阿古搬兵求救,亦或是方才大头领最后那番耐人寻味的话语,似乎都与这个看似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女子有关。
他迈出大帐,看着飘扬的旗帜,看着天边翻卷的云层,挤挤挨挨,似千匹快马奔来一般,让人心的头一沉。
身为金狮部的首领,镇压叛军的事情他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这一次……他总觉得有些不同,或许,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正在等待着他。
究竟是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楚,他握了握刀柄,目光沉了几分。
帐内只剩下大头领、大妃和洛九卿。
大妃微微笑了笑说道:“大头领,公主给的药真是神奇,不过几粒下去您便清醒恢复了,我下去给您再备些补身的吃食来,去去便回。”
她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洛九卿看着站在那里的大头领,满帐的血腥之气还未散去,她却并不以为然,血腥之气她早已经司空见惯,她此刻在意的,是大头领接下来将会怎么做。
“大头领,是有什么话要对永安说吗?”洛九卿轻声问道。
“公主,”大头领抿了抿唇,“感谢公主对我、对小儿的救命之恩,此番若是没有公主出手相助,恐怕我的大头领之位保不住事小,拓拔部也会因此事而大乱,兵祸一起,百姓遭受战争之苦,拓拔实力大大受挫,或许将会退倒数百年也说不定。”
洛九卿不得不佩服,大头领的位子果然不是白坐的,他一语中的,看到的不是个人的私利得失,而是这整个拓拔的兴衰将来。
她微微沉吟,“大头领既然有如此担忧,又为何这些年不加以改革?或许,这一次的事情是一个机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大头领点了点头,说道:“公主所说有理,所以,这一次我想着借六部前来总部的机会,和他们好好的一谈,彼此放下刀枪,消除这场兵患才好。”
他话音一落,却见洛九卿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