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鸳也没料到自己演艺生涯的头一次好评,竟是由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小号带来的。包括她接地气的黑暗料理推荐、小众又不装逼的影片短评,与网友机智狡黠的互动……在一天之内布满网络娱乐新闻的各个角落。
毕竟,这年头,扒一个明星的小号是多么刺激的事。
临了,躺在被窝盖上被子的林鸳脑海里只剩一个恐慌:某次被叶景琛拉出去当挡箭牌之后,她曾经在小号里不具名的“诅咒”过叶某人吃泡面没调味包,这种事儿会不会被挖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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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总部对面街角咖啡店,二层雅座。
芮静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想你忘了一件事,从上周期我就已经不是林鸳的经纪人。她的行程不归我管,我也犯不着操心。”酒红色的短发在随风微微扬起,她低垂眼睫,“你最好也不要再过问。”她不是你可以操控的人。
秦初大衣敞襟,内里是件黑色高领毛衫,与他禁欲的气质异常般配。
遥看着s.k的办公大楼,他反问:“她现在依然是公司旗下的艺人,问她的行程,我没有觉得有何不合适。”
芮静似笑非笑地挑唇:“这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归属关系。这也就是林鸳傻到白白荒废一年,换了旁人,还不顺杆爬索性等片酬上去了再走?”一顿,“不过,也不劳你我费心。她早已是成年人,需要为自己的将来负责了。”
秦初的侧脸有刀刻般的轮廓,这种刚硬的线条使人看起来更冷漠:“我并没有在为她费心。”
“没有就好,”芮静嘲弄般一笑,“她也确实无福消受老板你的‘关照’。”
“对我做的事有意见,可以直说。”秦初察觉到素来耿直的芮静话里的冷嘲热讽,冷淡地问。
“无缘无故将签在自己手里的艺人冷藏甚至抹黑,并不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应有的职业素养。”芮静精明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秦初深邃的眼,“老板,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处事风格并不匹配。”
秦初不以为意地弹弹桌面:“我不这么觉得。”
“现在公司和林鸳的关系,就只剩下一层薄膜,时间一到一戳就破。这种情况下,你又何必分心去管她?难道这会儿反倒想好好栽培她,让她念着公司的好,不走了?只怕就算真的扶她上来了,也不过是给自己制造一个新的对手而已。”
因为接近农历新年,写字楼里的白领所剩无几。在二楼露台往下看,路上行人三三两两,阳光柔软,人心惫懒,就连一向披荆斩棘的芮静此刻也有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轻叹:“既然想挽留她,当初何必那样对她。”
“你既然觉得我做得不对,当初为什么不反对?”对于放养林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芮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直到这一次绯闻同他扯上关系,她才第一次直接反对。
“因为你是我的老板,”芮静静静地看着他略显阴沉的眼睛,向来中性化的神情在刹那间浮上一丝别扭,“即使你所做的事有一万个人说错,我也会是第一万零一个,选择站在你旁边。”
秦初的漫不经心有所收敛,狭长深邃的眼眸微眯:“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芮静无意识地将鬓角碎发撩至而后,“你也许什么都知道,唯独从来不知道我的心情。”
秦初抬手召唤服务生,一面对芮静说:“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芮静却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不必过来,看着他自钱夹里取卡的修长手指,苦笑:“你就不能抽几分钟时间听我说完吗?”
秦初将钱夹合上平整地放在手边,抿唇:“你想说什么?”她想说的话,他都知道,不让她开口不过是怕说出来彼此难堪。可他忘了,面前这个女人,不仅是他的得力干将,更是圈内出名的老江湖,她想说的想做的,不择手段也会达成。既然如此,也只有用他们俩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俩的问题。
“去年光影邀我加盟,我没去。罗志瑜找我筹建工作室,我也没有去。你觉得是s.k给我的酬劳高过光影,还是罗志瑜的发展潜力不如林鸳?”芮静直直地看进秦初的眼底,在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感情浮动,她终于轻叹了口气,“我是为你留下来的,秦初。从踏进这个圈子的第一天到现在十年了,你从来都只朝着前方看,可曾在意过你的左右站得是谁?”
“是你。”他声线低沉,稳妥却不带情感,“我很感谢你一路扶持。”
“我不需要感谢。”芮静咬唇,女强人的气息褪得一干二净,仿佛回到十年前她初出茅庐,到s.k应征部门助理,当时的经理正是秦初。他没有后台,不是海归,甚至没有优异的学府背景,只凭着一身过人的胆识和杀伐决断的魄力,一步步从基层走到巅峰。
“可我只能给你感谢。”秦初的语调很平,平到令芮静起伏的情绪刹那间凝固,“你是我并肩的战友,这点永远不变。”
“战友……”芮静垂下眼睫,试探地问,“那林鸳是什么%@3俊
秦初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种隐隐的威压令芮静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她……”她身上的污点太多,她不适合你,她……
“她是怎样的人,我比谁清楚。”
秦初的声音在冬日午后的暖阳里,有种酥糖晒化般的柔软,而这种柔软,芮静见所未见。
☆、第15章 软肋
终于赶在年二十九完成了所有拍摄工作,林鸳拖着行李箱下了地铁,戴了顶粉色的毛绒棒球帽,披散着蓬松的卷发,连墨镜都没戴。
在熙熙攘攘的返乡客流中,谁也没了追星的热情,家成了所有旅人统一的目的地。
众人行色匆匆,大大小小的行囊如同蜗牛的背壳交错,似乎谁也没留心背着大包,挎着行李袋,一手抱着奶娃娃的年轻女人站在手扶梯前对着婴儿推车束手无策。
孩子在哭,年轻妈妈单手抱着他,另一手肘拐着行李袋吃力地拍着小娃娃的背,尴尬无措。
林鸳登时想起多少年前,站在巷口的她怀抱着还不会独立抬头的小鱼。
娃娃哭,小狗叫,一条巷子被两个小魔星搅得令人头皮发麻。她手足无措地托着小鱼的后脑勺,口里无意识地“噢噢噢”安抚,可饿极了的奶娃娃只知道脑袋晃来晃去边哭边找吃的……
“我帮你。”林鸳走近前去,笑着同那年轻妈妈打声招呼,单手提着她的手推车乘上扶梯,又回过身,朝被她吸引了注意的小宝宝抛了个媚眼。
小孩子或许天生喜欢年轻女人,尤其是穿着鲜艳的漂亮阿姨,被小肥脸挤得快看不见的小眼睛顿时专注地盯着林鸳,小手脚脚也不再踢腾,乖乖地坐在妈妈胳膊上看美人。
离了扶梯,年轻妈妈才把宝宝放回婴儿车里,席上安全带,再抬头想和美人道谢的时候,那个娉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潮中。
林鸳拖着行李箱排了漫长的安检队,除了安检员小哥对照着证件意味不明地冲她笑了一下之外,再没有人发现居然有“十八线以上”的艺人混迹在普通旅客当中,她几乎又想在微博上发一条得意洋洋的dog脸,表达一下小雀跃。
可今天林鸳不敢,自从小号被扒皮,大号被围观,她就不敢随意暴露行踪了。
坐在候机室的落地大玻璃前,林鸳拇指翻飞快速地编辑着短信“周老师,我在候机,前序航班有点延误,到点了就让小鱼先睡,不要等我”猛地有人在身后轻轻说了句“你好”,吓得她手指一滑就按了发送。
对方显然也发现自己惊吓了林鸳,捂着嘴踌躇着不敢靠近。那是个十□□岁的圆脸姑娘,推着贴着五花八门贴纸的黑色大行李箱,一米五出头的小个子,乍一看像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她怯生生地看着林鸳,仿佛如果美人有一丁点不高兴的意思,她就立马弃箱而逃似的。
林鸳眨眨眼,左右看了眼,左手边的大叔在忙着打电话,对面的几人抱着手机看视频、打游戏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林鸳指着自己的鼻尖无声地问。
姑娘见她眉间并无不快,顿时眉开眼笑,两只深深的酒窝嵌在小肉脸上,指着林鸳右手边的座位:“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鸳微笑点头,见那小圆脸将身后的背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捏着卡通壳子的手机,小小声地问:“林鸳姐姐,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