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也不知是谁,将他们隔壁人家堆在厨房外的柴火点燃了。白天刚下过雨,柴火都湿漉漉的,点起来火不大,烟却浓得很。看着颇为吓人,几盆水浇下去,三两下就灭了。

现出如此混乱,更多的人是闻到烟味,被锣声惊起的。

年年越发觉得这场火烧得蹊跷,柴火既是湿的,又是如何点燃的?

其他人也陆续得到了消息,开始散去。阿桃念了声“阿弥陀佛”,“还好有惊无险,”对年道,“夫人,既然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年年点了点头,示意赵余先将杜老三提溜回去,正要迈步,忽然后面一声厉喝响起:“站住!”

年年耳朵还堵着,周围的嘈杂在她耳中仿佛被蒙了一层,听不分明,依旧往回走。

除了在福襄郡主面前,梁季婉何曾被人这般轻视过,快气炸了,快步绕到年年面前,态度高傲地仰起下巴:“大胆,本姑娘叫你,你敢不答。”

年年压根儿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疑惑地看了眼梁季婉,再看了看天色,暗暗摇头:这位梁六姑娘的府中这么随便吗,未出阁的姑娘,夜里都不需归家?还能来这里给她找事。

她懒得搭理这位,绕过梁季婉,往家中走去。

梁季婉被她无视,气得追上来,从后伸手扯向年年,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不过是个进不了人家门的贱货,仗着有几分姿色,勾搭着男人丧期生子,就不怕他九泉之下的娘子找你索命?”

刚刚前来救火的街坊还未全散去,听到这话,顿时八卦心大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他们早就对守静居从不现身的女主人好奇无比,不料竟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原来,竟是一房外室吗?难怪躲着不敢见人。

远处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没人在意。

年年一闪,没有完全避开,被梁季婉抓住了帏帽上的轻纱,用力一扯。

梁季婉冷笑道:“你戴面纱做什么,自知做下了亏心事,不敢见人吗?今儿我偏要让街坊都认认你的嘴脸,叫你……你……”

她的声音结巴起来,像是活见了鬼。

四周瞬间雅雀无声。

帏帽掉落,露出年年的真容,那是他们生平未曾见过的容色,一张欺霜赛雪,宛若玉雕的面容上,眉目精致如画,偏偏气质尊贵,叫人不敢轻亵。

这样的人,仿若仙女下凡,怎么可能给人做外室?

梁季婉瞪着她,满脸不敢置信。先前小丫鬟报说,这女人露出的眉眼与福襄相似,只是丰腴了些,她还以为聂轻寒对福襄旧情难忘,找了替身。可这张脸,这气度,分明就是福襄。

怎么可能?

不,她明明比福襄胖了一圈,不可能是福襄。福襄那贱人早就死了,葬身在佛光崖下,眼前这个只是个赝品而已。

梁季婉的目光从她脸上梭巡,一直落到她高高鼓起的肚子上,又妒又恨:凭什么,一个赝品也能怀上他的孩子?

她目中闪过一丝恶意,拿起帏帽道:“这个还你。”跨前一步,佯作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年年摔去。

阿梨和阿桃大惊,跨前一步,意图阻拦。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鞭影从天而降,狠狠抽向梁季婉。巨大的力量横扫而来,梁季婉顿时失了平衡,整个人向右侧摔去,重重跌在了地上。

巨大的疼痛袭来,梁季婉疼得眼冒金星,眼泪直流,模糊的视线中,但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翻身下马,向年年走去。

年年也在看着来人,黑白分明的杏眼亮晶晶的染上了笑意,红唇微微嘟起,哼道:“你今儿不是不回来吗?”

聂轻寒在她面前立定,微微发颤的手伸出,握紧她的手:“对不起,我该早些回的。”顿了顿,柔声道,“我们回家。”

年年刚要举步,脸色蓦地一变,空着的一手覆上肚子,露出痛苦之色,喃喃道:“聂小乙,我好像要生了。”

聂轻寒的神色顿时变了。

第61章 第 61 章

轰隆隆, 一声春雷炸响, 雨势又起。

聂轻寒站在正房的檐下,望着雨帘后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西厢,仿佛化成了一块岩石, 一动不动。一天一夜了, 西厢中几乎听不到年年的声音,只能看到巧娘和两个丫鬟神情紧张, 进进出出, 额角的汗滚滚而下。

夏拯被喊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聂轻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来越紧,几欲窒息:离产期还有半个月, 这孩子本不该这么早来到世上,终究因昨夜的混乱,提早而来。

夏拯说,她是因为受到惊吓, 动了胎气。

他想到昨夜她堵在耳中的丝帕就心痛。她是被锣声吓到的, 是他没有护好她,看轻了梁季婉的破坏力。

他再忍不住, 步入雨帘, 大踏步地走向西厢, 推开了房门。

屋中人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稳婆“唉呀”一声,“聂爷怎么进来了?不行不行,这里污秽,您快出去。”

他理也不理她, 目光落到了年年面上。

年年身上搭着条薄被,脸色苍白地躺在靠墙的绣榻上,口中咬着一枚软木,乌鸦鸦的秀发堆在枕畔,鬓角全湿了。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她水汪汪的杏眼看了过来,眼眶顿时泛了红。

心头最柔软之处仿佛被什么重重击中,他再也顾不得,从来从容的步伐变得急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在榻边坐下,抓住了她的手,问稳婆道:“怎么回事?”

稳婆脸上也全是汗:“夫人刚刚一波阵痛过去,到现在只开了四指。再这样下去,怕会疼得没了力气。”

已经一天一夜了。

聂轻寒不清楚这情况是不是正常,又看向夏拯,夏拯脸色凝重,他心头顿时一震,无形的恐慌席卷而来。

“年年,”他面上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声音如往常般平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我陪着你。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手无力地抬起。

他拿走了她口中,防止她疼痛时咬伤自己的软木,温言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眼睛更红了,恨恨道:“聂小乙,我好疼。都怪你不好。”她几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头,阵痛一次强过一次,甚至比当初的利箭贯胸更疼十倍百倍。

聂轻寒见她模样,只觉心口疼得越发厉害:她从来都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何曾有过这般脆弱委屈的模样?看来实在是受罪受大了。

他温言抚慰她道:“是,都怪我不好,害你受苦。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见阿桃绞了热帕子过来要帮年年擦拭,他接过,轻轻帮年年拭去脸上的汗水泪水。

年年定定地看向他:“聂小乙,你说我会不会死?”

他手微微一颤,脸色冷下:“你胡说什么?”

年年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你好过分,这个时候还凶我?”

那滴泪仿佛一下子掉落在他心湖,激起涟漪无限。聂轻寒顿时乱了方寸,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眼泪。年年的眼泪却越掉越多,红着眼睛看向他:“聂小乙,你把残片还给我好不好?”她不怕死,按照任务时间,她本就命不久矣,可她怕她变成孤魂野鬼,再也无法回去。

他怔住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惦记着那羊皮册子?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泪盈盈地看着他,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焦急与不安:难道,那本羊皮册子不仅仅是幕后黑手控制她之物,还另藏玄机?

巧姑端了参汤和点心进来。稳婆道:“夫人,趁现在不疼,抓紧时间吃些东西,待会儿才有力气。”

年年不答她,只是目光盈盈地看着聂轻寒。

他怎么舍得这个时候为难她:“好。你好好地过了这一关,我就还你。”

混蛋,难道她过不了这一关,他就不还她了?年年很生气,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对巧姑道:“把参汤拿来。”她好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会过不了眼下这一关。

聂轻寒柔声道:“我喂你。”

“不要!”年年无情地拒绝,“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待会儿难看的样子。”马上阵痛再来,龇牙咧嘴、面容扭曲的模样被他看到,她会疯的。

聂轻寒无语:这个理由……不过她好歹比刚刚泪汪汪地问他,她会不会死时,看起来有活力多了。

稳婆也道:“聂爷还是出去等吧。您在这里着实不便。”

聂轻寒起身,吩咐稳婆道:“若有万一,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夫人。”

稳婆一凛,点头应下。

外面雨势愈大。风吹过,带来几许春夜的寒凉。

赵余在外候着,见他出来,禀报道:“爷,梁六姑娘嚷着要见你。”

梁季婉昨夜被聂轻寒一鞭子抽倒,当即就不能走了,连丫鬟一起,被他们带回,软禁在了前院的空屋里。

聂轻寒这个时候哪有心思搭理这个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淡道:“将杜老三的口供抄录一份丢给她,让她安静些。”这女人害得年年如此,这笔帐,回头得好好算。

赵余应下。

杜老三也是个没用的。昨夜被他们擒住,随便一恐吓,甚至连刑都没上,就吓得什么都招了。他承认是梁季婉指使他放的火。原本这把火是想直接到守静居放的,结果守静居墙高不说,上面还都拉着铃铛,一触即响,他实在找不出破绽,就把火放到了隔壁。

敲锣的人也是他们一伙的,为的就是让人心惶惶,形成混乱。等到年年主仆为避火出了胡同,杜三就按照他们事先定好的计策,端着一盆水,佯装意外撞向年年。

算盘打得好好的,哪知年年身边的丫鬟竟是个有功夫的,杜三偷鸡不着,反而被阿梨胖揍一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逼得梁季婉不得不亲自出马。

赵余从杜老三口中问出口供时,只觉梁季婉真是疯了。她一个闺阁女子,和聂轻寒毫无干系,仅仅因为爱慕他,就要对他怀孕的妻子下手,真真是丧心病狂。

这会儿听到聂轻寒的吩咐,赵余恭敬应下后,又递给他一封信:“爷,玉尘子道长的信。”

聂轻寒心中一动:羊皮册子的事他一边查阅古籍,一边拜托了玉尘子帮他调查。玉尘子这会儿来信,是有眉目了?

他拆开信,匆匆看完,脸色微变,去了前面书房,从书架最高层的取下了一个玉匣。

玉匣中,静静躺着一本小小的巴掌大的册子,古旧的羊皮封面,赫然是他声称已被毁去的任务手册。

他依照玉尘子信中所言,划破手指,在羊皮封面上滴下自己的血。曾经隐去的符文再次出现,血色纹路若隐若现,泛着红光,分外诡异。

他若有所感,打开了册子。

剧情完成度:——

生命值:九十四

男主仇恨值:三十

他盯着那个三十许久。这些日子来,他亲眼看着这个数值一次次下降,这一次,更是比上回直接降了二十。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玉尘子在信中说,他通过查阅资料发现,这册子并不是随便一人便能写下血符,而是要与册子有特殊联系之人才能成功。据玉尘子推断,只要他以血为引,应该会得到部分摧毁、控制册子的能力。

今日正好试上一试。

聂轻寒翻起这页纸,两指捏住。

手册仿佛察知了危险,再次开始颤动、发烫。聂轻寒不为所动,手指发力,慢慢将其撕出了一个口子。

果然如玉尘子所料。

念头刚闪过,“别撕,别撕。唉哟,疼死我也。”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忽然自他脑海中响起,明明在呼痛,语调却刻板之极,听着十分诡异。

聂轻寒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露,冷冷问道:“你究竟是谁?”

*

破晓时分,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东方既白,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打破了凌晨的寂静。

通宵未眠的小院沸腾起来。阿桃在屋外没看到聂轻寒,问了赵余,敲响了亮灯一夜的书房门,欢喜地禀告道:“爷,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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