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1)

年年从书房走出。常莹上前,袅袅娜娜地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年年一如往常的高傲,也不理她,自去主位坐下,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风把莹姐儿吹来了?”

常莹面上闪过不忿,随即想到什么,重又露出笑来:“我回家待嫁,怕明儿郡主回门,见不到郡主,特意上门感谢郡主。”

琥珀不由惊讶: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莹姑娘从来和郡主不对付,怎么忽然来谢郡主了?

年年显然也觉得好奇,挑眉看向常莹:“谢我什么?”

常莹笑容越发灿烂:“谢郡主舍身嫁了聂小乙,救我于水火,让我能嫁入临川王府啊。”

琥珀恍然大悟:她道常莹怎么忽然这么好心,原来是来炫耀自己嫁给段琢,戳郡主心窝子的。这人可真够下作的,明知这事乃郡主生平耻辱,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琥珀气得茶都不想沏了,只想泼一杯茶到常莹脸上,让她醒醒。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敢来讽刺郡主?

琥珀不由担心地看向年年。

出乎她的意料,年年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反而微微一笑,语气比常莹更加讽刺:“自家姐妹,不必客气,你觉得开心就好。”

常莹笑容微僵,只觉如一拳打入了棉花堆,全不着力。

她此来原本就是来看年年的笑话的,哪能受得了年年的讥讽,皮笑肉不笑地道:“能嫁给段世子,自然是我的福分。只是太委屈了郡主,不得不嫁给一个卑贱的马奴。”妻以夫为贵,从亲王世子,到卑贱马奴,落差之大,如天上地下。嫁给这么个人,她倒要看看常嘉年以后还怎么耍威风?

年年笑容凝住。

常莹心中暗喜:可算是踩到你的痛脚了,看你难不难过?

年年的脸色蓦地沉下:“道歉!”

积威之下,常莹吓了一跳,勉强镇定道:“郡主这话我不懂。”

“不懂?”年年冷笑,“我的夫君,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指点点,口出狂言了?”

常莹逞强道:“难道我说错了?聂小乙做过你马奴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年年懒得和她啰嗦,吩咐琥珀道:“取我的马鞭来。”

琥珀精神一振,大声应下。

常莹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惊道:“你要做什么?段世子要是知道……”

年年不耐烦地打断她:“少拿段琢吓唬人。我倒要试试,你这张脸要是不小心被抽花了,段琢还会不会带你回京?”

常莹脸色大变,又气又恨:“你敢!”她已经是段世子的准侧妃了,以后要上皇家玉碟的,福襄她怎么敢?

年年嗤道:“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说话间,琥珀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取了马鞭过来。年年拿在手中,起身向常莹走近。

常莹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到了门框,一下子跌坐在门槛上。丫鬟大惊,忙要扶起她,年年已逼近,手中马鞭抵上她脸颊。

粗糙的鞭柄划过脸颊,常莹再撑不住,不甘不愿地开口:“对不起。”

年年挑眉:“对不起什么?”

常莹屈辱:“我不该出口不逊,冒犯聂……”小乙两字还未出口,年年眼皮一抬,她心头一颤,硬生生地改口道,“聂姑爷。”

年年问:“真心道歉?”

常莹憋屈得肺都要炸了,迫于年年淫威,不得不忍气吞声:“真心道歉。”

年年微微一笑:“莹姐儿,我今日教你一课:英雄莫问出处,曾经是马奴又如何?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就算一飞冲天,还能压过段世子不成?常莹不忿,小声哼道:“郡主对聂小乙倒是有信心。”

年年道:“他既做了我夫君,我自然是有信心的。”

死鸭子嘴硬!常莹忍不住刺她道:“郡主哪来的信心,就凭这租来的小屋子?聂小乙穷得连冰都用不起。”见年年扬起眉来,她心头一跳,忙描补道,“姐妹一场,我也是为郡主抱不平,可怜郡主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头吧。”

话音方落,大门砰砰声响,有陌生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地问道:“聂娘子可在?”

珍珠闻声出来,过去问了几句。不一会儿,大门打开,珍珠喜气洋洋地走过来道:“郡主,姑爷让人送冰来了。”

常莹:!!!她这是什么嘴?

第8章 【翻脸?翻车?】

年年微讶,抬眼看去,果见有人抬了运冰的箱子进来。

常莹脸色难看起来,勉强道:“这会儿,一般人可弄不到冰。聂小……”瞥见年年神色,她含恨转了口,“聂姑爷和世子交好,定是世子心疼郡主这个姐姐,托他送来的。”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以聂小乙的穷酸,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这两年,常卓和福襄的关系越来越好,一定是常卓暗中帮忙。

珍珠听着这话不对劲,驳斥道:“莹姑娘此话谬矣。世子要送便直接送了,不会有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是姑爷有心了,弄到这些冰,也不知费了多少工夫。”

琥珀早就看常莹不顺眼了,趁机煽风点火:“还有段世子,待郡主也是有心,昨儿一下子送了三万多两银子为郡主添妆呢。”

常莹脸色骤变:这事她还不知道。

年年被琥珀一提,想起这回事来:“银子收哪了?”

珍珠回道:“都收在库房里了。琉璃姐姐说,这些银子路上带着不便,还请郡主拿个主意。”

何止不便,简直是个招祸的大杀器。按照剧情,段琢那厮银子送得太过高调,被目睹的脚夫将消息泄漏了出去,以讹传讹,传出她有十万两嫁妆银子,惹得整个广南道上的绿林闻风而动。他们前往京城的路上,不知多少拨人打这笔钱的主意。

不过,有男主在,这种剧情就是男主收小弟、扩充势力、扬名立万的机会,轮不到她操心。

年年吩咐道:“全换成大通钱庄的银票吧。”带着方便些。

珍珠应下。

琥珀却笑着问常莹道,“世子如此大方,给莹姑娘的聘礼一定丰厚得很吧?”

常莹的脸都青了:段琢聘她为侧妃,下了三千两的聘礼,远胜聂小乙下给福襄的聘礼,让她娘扬眉吐气,四处吹嘘;她也洋洋得意,以为段琢对她重视,没想到竟只有他送年年添妆的十分之一。

珍珠和琥珀一唱一和:“休要胡说,又不是聘世子妃,太过丰厚岂不是惹人笑话?”

常莹一口老血憋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杀人诛心,珍珠看着性情温柔,说话可比琥珀刁钻多了。这话,分明在嘲笑她只是一个妾。可她一个字都没法反驳,她的确没资格做段琢的正妃。

常莹恨得心都在滴血:她想来看福襄笑话,结果反而被人看了笑话。福襄看不起她也就罢了,两个丫鬟也敢如此。不就是仗着她郡主的身份吗?

郡主很了不起吗?段琢以后可是有机会做皇上的,等她成了皇妃娘娘,她要她们一个个都跪在她脚下求饶。

她心中暗暗立誓,再呆不住,告辞离开。

看着常莹灰头土脸地走了,琥珀和珍珠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年年看着她们摇头笑道:“你们也太淘气了。”瞧把常莹气的,她还没逗够就跑了。

琥珀嘻嘻笑道:“谁叫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把郡主当什么了?不过,这次郡主真该好好谢谢段世子才是,这么大手笔的添妆。而且,姑爷能想到为郡主送冰,依奴婢看来,也是段世子昨夜说的那些话起了大作用。毕竟郡主面前,姑爷怎么着也不会想被段世子比下去啊。”

“也不能这么说,”珍珠得了贾妈妈的嘱咐,坚定地站在聂轻寒一边,“姑爷不想被段世子比下去,是因为将郡主放在了心上。我们郡主,以后福气大着呢。”

听到“放在心上”几字,年年瞬间从刚刚欢快的气氛中抽离出来。

这福气她还真受不起。只要想到聂轻寒对她释放的每一点善意,都是她失去的清白和被腰斩的仇恨值换回来的,她就心痛如绞。九年之功毁于一炮,她得费多少工夫,才能把损失的三十点仇恨值补回来啊。

想想便是一把辛酸泪。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道路虽然曲折,前途却是光明的,她坚定地照着剧情走,损失总能补回来。只要牢记,这鱼水之欢,有一不能再有二。否则,只一次,聂小乙得了妙处,对她的仇恨值已经从六十跌到了三十,再来一次怕不是要直接跌没了?

加油!和聂小乙翻脸,将他赶出婚房,回归正常剧情,她可以做到的。

年年再次充满了动力,吩咐琥珀道:“你去新房中,把聂小乙的衣裳物品都收拾好,送到这里来。”

珍珠一愣:“郡主,这……”才刚圆房,郡主就要和姑爷分房,她白高兴了?珍珠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劝道,“只怕不妥。”

年年问:“怎么不妥了?”

珍珠道:“郡主和姑爷新婚燕尔,此举怕要叫姑爷离心。”

离心就好,她就怕他不离心呢。年年嘴角微翘:“若这等区区小事就能叫他和我离心,他还配我托付终身?”

这不是歪理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姑爷也是凡人,不是圣人,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地泼冷水。

珍珠还想劝几句,琥珀帮腔道:“就是,能娶到郡主,是姑爷三世修来的福气。我们郡主因为嫁他受了这么多委屈,这点小委屈他都受不了?”她反问珍珠,“珍珠姐姐,郡主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难不成你还想指点郡主吗?”

这话说得就重了,珍珠惶恐:“奴婢不敢。”

见珍珠被搞定了,年年笑着抚慰了她几句,打发琥珀先去办差,又吩咐珍珠备水,服侍自己沐浴。

她这会儿是真困得不行了,偏偏一圈走下来,再打发常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黏腻腻的实在难受。她决定,沐浴过后好好歇个晌。得养好精神,才有精力和聂轻寒战斗翻脸。

*

聂轻寒拎着一包荔枝从茶楼出来,原本还想去车马行一趟,行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

昨夜缠绵太过,早上他走时,她香梦沉沉,倦极难醒,他等之不及,匆匆离开,以她的娇气与矜贵,醒来后心里不知该怎么生他的气呢。

唇边不觉浮出淡淡的笑来,一瞬间,归心似箭。

走到离玉鼓巷不远处,一顶绿呢小轿晃晃悠悠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眼熟的丫鬟,见到他讶道:“这不是聂公子吗?”

聂轻寒没在意,轿子却忽然停下,窗口处探出一张娇俏的面容:“聂小乙!”

聂轻寒认出对方,神情冷淡地点了点头:“常大姑娘。”顺宁郡王原本想将常莹嫁给他,介绍过两人相识。

常莹目光挑剔,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聂轻寒眉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

常莹忽地嗤笑出声:“说什么英雄莫问出处,要我看,怎么都是一副穷酸相,还想一飞冲天?”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聂轻寒心中微动:常莹显然刚从他家出来。常莹这姑娘,冲动鲁莽,沉不住气,得志便容易猖狂,又向来和年年不和。她是看年年嫁给他,而她许给了段琢,以为可以踩年年一脚,所以不自量力,上门挑衅去了?看她脸色扭曲,目中含怒,显然没讨着好。

而常莹嘲笑他的话,分明是刚刚有人这么评价了他。那个人……聂轻寒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她竟这般相信他吗?说英雄莫问出处,相信他会一飞冲天?

常莹说了一通,聂轻寒毫无反应,一副神游天外之态,又气到了:“聂小乙,你这个木头!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也只有福襄那个死鸭子嘴硬的把你当宝贝。”

聂轻寒回过神来,理也不理她,径直从她轿边走过,往家中方向走去。

常莹气了个倒仰,跺脚喊道:“聂小乙!”

聂轻寒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平静,眼神却宛若利刃。

常莹心头一寒,待她反应过来,聂轻寒早已走远。她气得连捶了几下轿子:她居然被聂小乙这个贱奴吓到了!

聂轻寒到家时,琥珀正在书房忙活。

竹榻上放了竹枕,铺了褥子与竹簟,一床薄薄的丝被;书桌上多了一套茶具,一座小小的青铜香炉;几件衣物被搭在新添的一个木施上。屋角多了一个角架,上面摆了个青花瓷盆,里面养了几株睡莲……

聂轻寒不动声色地看了片刻,心中叹息:她果然生了他的气。不过,他并不后悔。她是他的妻子,他拥有她名正言顺。何况,喝醉时那个最真实的她,其实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

想到昨夜她的热情,他心尖发烫,悄无声息地迈步向内室去。内室却并不见人,他想了想,去了和内室相通的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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