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韵之垂下胳膊扣着瓶口,声音忽然低沉:“你看我们、现在就已经、挺不顺畅……”
徐方亭:“……”
谈韵之又无措地拎起瓶子,抹了一把瓶壁,整齐的水珠缺了一片,跟出汗不顺畅似的。
徐方亭再次遗憾这个家缺少一位女主人,目前除了突兀走开,别无他法——
“傻逼!”
茶台边的谈礼同突然大骂一声,不解气地补上主语:“你傻逼!”
谈嘉秧肩膀一跳,懵然扫谈礼同一眼,踉跄后退两步。
他的裤子在嗒嗒滴水,脚边泛开一滩,湿了地板袜,漫延至茶台的桌腿。
徐方亭赶忙过去,咕哝道:“谈叔,不要再骂他吧,会吓坏的……”
徐方亭跟谈嘉秧叨叨絮絮,教他现在尿湿裤子了,应该脱掉,换干净裤子。
她扒下他长裤,顺手盖到那滩尿上,潦草擦了擦,吸走大部分。然后用小臂架起他两腋,扛到浴室冲洗尿渍,再换上干裤子。
谈韵之教训谈礼同:“你不要跟小孩说那种话,他会学坏。”
谈礼同冷笑:“他会说就稀奇了,天天狗狗鸡鸡叫,要叫到什么时候。”
谈韵之说:“你嫌慢你也来教一下,我们教会他狗狗鸡鸡,你教会什么了?”
谈礼同无言以对,抿了抿嘴,逃避话题:“他把我茶台当马桶了!”
徐方亭把干爽谈嘉秧交给谈韵之,开始清理现场,还抬起茶台抹干净桌腿底部,喷上除味消毒剂,才算了事。
“弄干净了,谈叔,您检查一下?”
谈礼同冷哼一声,今晚再也没在“谈嘉秧的新马桶”边沏茶。
谈韵之只能宽慰她:“你别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徐方亭有些厌倦隔靴挠痒的老生常谈,瞪他一眼:“那你也想点办法啊……或者牺牲一下下……”
谈韵之扯了扯嘴角,丢下一句“我再想想办法”,咚咚咚跑上楼。
徐方亭有时觉得谈韵之跟谈礼同一脉相承的不靠谱,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她在网上搜到一种纱布小内裤,可以有效吸收液体,最多只留个水印在地板。趁着天还没大热,她买来给谈嘉秧套上。
谈嘉秧带着湿漉漉的尿包闯进四月。
nt的四月只有愚人节与清明节,谈嘉秧比他们多出一个4月2日,却无法像6月1日一样说节日快乐。
这一天徐方亭和谈韵之周围静悄悄,他们甚至没有跟对方提起这个世界孤独症关注日。
朋友圈里只有星春天的老师在发相关动态。
nt照常睁大眼睛观察周围的人与世界,谈嘉秧依旧看他的轮子和灯光。
从放弃残疾补贴那一刻起,谈嘉秧注定只能拼命潜伏,努力与世界融合,少露出偏轨的马脚。
谈嘉秧不懂4月2日,更加不懂清明节。徐方亭今年以前懂得不够铭心刻骨,现在即使和徐燕萍约定下月忌日再回家拜祭,仍是止不住沉郁。
谈家祖籍在舟岸市,老一辈走后,年轻一辈隔好几年才回一次拜祭祖宗,今年扫完沁南市里的公墓,又一齐聚到锦宴。
经过上一次冲突,徐方亭被谈韵之拉到他那一席。然而这并不等于给她升级,保姆该干的活一样没少,插不进的话题一样没发言权,倒不如给她一个痛快,她在保姆桌还能跟其他保姆还能聊两句。
谈韵之在谈家脾气比辈分大,学历比身材高,这一安排几乎没人敢明面上有异议。
这帮乡豪也不是什么权豪势要,若没有政策福利,也就是只能摆摆土架子的村里人,年轻一辈更是不把繁复的传统尊卑放在眼里。
有异议的人只能阴阳怪气,试图释放毒素。
“我听说,小金子最近有一个新妹妹了,”谈智渊坐在主角的一点钟方向说,“小金子有没有去看过妹妹?”
谈韵之面色看不出是第一次听闻消息,可能在场只有徐方亭和谈嘉秧刚刚知道,后者还体会不了奥义。
他冷笑道:“清明节去看人家做什么。”
散席后剩余的几人透出窃窃笑意,纷纷替谈智渊尴尬。
“也是,”谈智渊的厚脸皮掩盖了真情绪,“去了可能都叫不出妹妹。”
“会叫,可能不愿意叫而已,”谈韵之双目有神,怀着少年人常见的心高气傲,嘴角的淡笑将讽刺之弓拉满,即刻放箭,“你让他叫‘伯伯’,他可能不想理你;我让他叫舅舅,他肯定乐意。”
徐方亭低头默默挑饭入口,顺便盯着谈嘉秧,省得舞得到处都是。这小东家对堂哥都这般不客气,看来对她这个家外小阿姨还算留几分情面,没有太过尖牙利齿。
谈嘉秧早学会叫妹妹,现在将近30月龄,开始从叠音词升入联绵词阶段,常见动词后面可以加个“啦”,“哭啦”“笑啦”“没啦”“有啦”,复杂一点的便需要间隔一口气,“酸~奶”,但发音力度依然很轻。
谈智渊陡然变成谈智绝,酝酿不出反击,暂时用笑声顶替。和他一条心的艾觅贞看不过眼,挺直腰杆道:“我倒希望我现在肚子里是个女孩,人家不是说吗,女孩子说话早,妈妈的小棉袄。”
人就坐在徐方亭身旁,她悄悄瞥一眼艾觅贞肚子,上一次冬至才听说流了一个,现在又怀上了;曲线还不明显,不知道她跟孟蝶的谁会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