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亭想起小时候在祠堂看到的贡品,大人总叫她们小屁孩好生提防,不要打碎那些精美器皿。
“那你……就一直呆到生小孩吗?”
“可能去我男朋友爸妈的菜摊帮忙吧,”孟蝶自我开解道,“反正像我这样的只能做些技术要求不高的活,在菜场和工厂都差不多。”
还是会有所不同,徐方亭想起徐燕萍的话,她在家干预她哥那几年跟在外打工迥然不同,她若是没出来工作,没有自己的交友圈,车祸出事恐怕找不上肯帮忙的人。
保姆工作其实跟在菜场帮忙差不离,不负责进货和货商打交道,每天活动在小小的范围里,重复机械工作,久而久之便生出笼鸟般的苦闷。
徐方亭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泛泛鼓励道:“那要辛苦你了。”
孟蝶转移话题道:“你下半年……有计划吗?”
她指复读一事。
徐方亭迷惘摇头,“我妈不知道还能不能工作,我舅舅和舅妈住院几天,陪护都把她累得够呛。”
而且垫付医药费后,她只剩下百来块钱,几乎回到起点,跟去年刚来沁南市一样。
“春节那个阿伯还算文明要债,静静坐门口,不闹不砸,就想让邻居知道我们家欠他钱而已。要是碰上哪个着急的债主,我妈一个人在家,我还挺担心她……”
孟蝶苦笑道:“也是,你舅舅也靠不住……”
“我现在最担心的……”徐方亭说,“你还记得村里那个疯婆娘吗?”
孟蝶脸色一变,眼神制止:“你别瞎想,现在治安好多了……”
疯婆娘是仙姬坡一个寡妇,有一天抽抽搭搭嫁给一个老光棍,后面就疯了,生了孩子也不管,由他光着屁股满村跑。
那会村民的评价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徐方亭她们被隐晦教导不要靠近老光棍一家,后来长大一些才知道,老光棍用娶亲掩盖了罪恶,等于“负起责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早上五点从仙姬坡出发,预计十二点半路过榕庭居。
进入沁南市区将近十二点,徐方亭如约给谈韵之发消息。
亭:[位置]
亭:小东家,我进市区了,估计还有半个小时。
谈韵之手机不离手,回复极快。
tyz:[图片]
tyz:迎宾大队已就位。
徐方亭点开图片,谈嘉秧在a座楼下滑滑梯,春节大部分人回老家过年,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就算有很多小朋友,他也习惯性一个人玩。
徐方亭用语音发一句:“谈嘉秧,姨姨准备到了。”
她越来越习惯把谈韵之当传声筒。
那边没再回复,徐方亭依旧将手机收进内袋,省得下车人挤人时被拈走——这都是徐燕萍的叮嘱,早几年手机支付没普及时,她还叫徐方亭把现金塞到袜子底。
徐方亭嫌麻烦没塞,只是把背包背前面,像现在这样。
孟蝶在终点才下车,徐方亭在榕庭居附近跟她道别,随口说下次放假再见。
但孟蝶怀孕不好奔波,徐方亭假期准备用来练车,同城相隔太远,见面机会寥寥无几。
反正小孩出生前徐方亭总会去看一次。
结婚决定匆忙,怀孕前三月和后三月不宜操劳,孟蝶不愿意挺着大肚子穿婚纱办酒席,只能把这事押后,等孩子出来再说。
总之,目前肚子里的宝宝才是重中之重。
伴娘头衔总不会少了她徐方亭的,孟蝶承诺道。
榕庭居周围街道张灯结彩,路上却没几个人,小区内安静如夜,恍若空城。
徐方亭推着拉杆箱往a座,空荡荡的游乐区只有谈嘉秧包场。
她热情嘿了一声:“谈嘉秧!”
谈嘉秧沉迷玩乐,没有反应。
谈韵之闻声望过来,一个冬天过去,他的肤色褪去军训印记,恢复初见的白皙,徐方亭看了一个春假的歪瓜裂枣,此刻涌起眼前一亮的惊喜和舒适。
“谈嘉秧!”她不厌其烦抬高声调,重新喊一遍。
谈嘉秧的迷惘转为喜悦,在她的拍手声里,踉跄朝她奔来。
徐方亭蹲下平视他,习惯性一高一低打开膝盖,谈嘉秧顺势便坐到高的那边腿上。
“有没有想姨姨?”她忍不住贴了贴他的脸蛋。
“想,”谈韵之声音有劲,压根不是模仿小孩子的奶声奶气,“想死了,谈嘉秧你说。”
徐方亭便抱起来,直接与他对话:“这几天他乖不乖啊?”
谈韵之说:“太乖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打包去找你。”
徐方亭莞尔道:“有那么夸张吗?”
“没有,”谈韵之说,“这是他的常态。”
“吃饭饭没有?”徐方亭改问谈嘉秧,伸手轻揉他的肚子,“肚子,饿了吗?”
“起得晚,估计还没饿,刚好等你一块吃,”谈韵之哗地拉开拉链,从羽绒服内袋掏出一个长款红包,递过来道,“小徐,新年快乐!”
徐方亭没有立即接,说:“初一那天给过了呀。”
谈韵之用红包边缘往她胳膊撇了撇,说:“这是开工红包。”
徐方亭笑着接过,还没仔细摸出厚度,红包马上给谈嘉秧这只猴子夺了去,小指头抠着封口要打开。
谈韵之立刻警告:“喂,这是你姨姨的,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