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杯击落在地面,应声而裂,里边残余的酒液四下飞溅,将她脚边浸得深了一块,她似也浑然不觉。
她这一句话像是掺了冷意,与寻常的温和大相径庭。木灵哪里见过小姐这般严肃时候,被唬得一颤,忙跪了下去。
“小姐明鉴,奴婢不敢说谎,方才那人确是郁王世子。”她只敢盯着自己膝上的裙裳。
府中都言小姐是最好侍候的主子,其实只有她们这些近身的侍婢才知道,小姐惯是娇气的,冷了热了都不行,易受风寒,吃不了辣,口中挑剔。
只不过她大多时候都不会说,这些还是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木香姐姐知会与她的。且就算她们做错了何处,她也是温声指点。
正是她赏罚分明,为人和善,才使得侍婢们都与之亲近的同时,对她心存敬意。
“并非哪家的郡王?”阮玉仪攥住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又问。
木灵只是摇头,虽不言语,可也能看出其中决然。
纷杂的思绪像是藤蔓,将阮玉仪紧紧缠住,她眉心突突跳着,却动弹不得。
也难怪,难怪他手上会有常年习武起的薄茧,难怪他的性情与传言中大相径庭,更不见身边妻妾如云。
——原是一开始就弄错了。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知道自己错认,却不反驳,由着她这么误会下去。在他的眼中,她这些日子的行径,是否分外可笑?他是否因着意欲戏弄于她,才并不提醒。
如果他并非姜祺,那他会是何人,怎有那个胆量假充大芜当朝唯一的世子。
不过细细想来,他似乎从未承认自己是郁王世子,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地如此以为。
她忽地发笑,鬓发垂落,掩去了她小半张脸。此时的笑意,在她不可置信的神情上,显得分外突兀。
木灵被笑得心慌,恐小姐有什么事,悄悄掀起眼皮,瞥她一眼。
她缓了口气,方觉得眼前清明了些。
她伸手,将木灵扶起,声音虽柔和,却不难分辨其间的颤抖,“别跪着了,地上凉。我不是最初留下你的时候就说了,在我院儿里,无需动不动就跪的。”
道了一长串,她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嗓音。
几案上的坛口还开着,埋藏了一年之久的桂香并未消弭,反是都被锁在那密闭的坛中,如今闻来,似是愈发馥郁了。
“小姐,那我们眼下该如何?”木灵小心翼翼道。
她望了门口一眼,轻声道,“回去罢再说罢。”反正若是留在此处,她也不知该用何种面貌去与他相处了。
她想一直装作不知晓,可她似乎做不到。
方行出几步,就见一玄色身影推开了院门。他身形颀长,眸中是惯有的冰冷,只消随便一立,便不怒自威,叫人惧于近身。
她不知从前自己是怎会将这样一个男子,错认为是传闻中那风流亲切的郁王世子的,两者分明无一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