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芃只淡淡道:“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清楚。只有你能告诉我。”
霍骁一顿,明白了:“你是想问薛奕的事?”
薛芃别开脸,扫过韩故,说:“我的问题是,当年你在将我们父亲的被害真相告诉她的时候,你是否料到她会选择死?”
此言一出,整个走廊和拘留室都安静了。
而薛芃也再度看向霍骁,眼神锐利的将他脸上流露出的所有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她很清楚的看到,霍骁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色泽,他迟疑了。
如果真的无辜,是不会这样的。
薛芃找到了答案,将已经顶到喉咙的情绪压下去,说:“我明白了。”
几秒的停顿,霍骁开始为自己辩驳道:“我没想逼死她!我只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一定会有解决办法,如果她来求我,我会帮她的!”
这还是薛芃第一次听到霍骁用如此激动的口吻说话,这大约就是他埋在心里十年的死穴吧。
其实霍骁没必要这样辩解,就算承认法律也制裁不了他,他这样说,也不会有人相信,无非也就是说给他自己听,自欺欺人罢了。
薛芃垂下眼,语气带着嘲弄:“你觉得她会求你么?”
霍骁噎住了。
薛芃又问:“你能怎么帮?”
霍骁仍是无言。
薛芃继续问:“你所谓杀父之仇的解决办法是什么?让她咽下那口气,忍辱偷生,与敌为伍?”
说到这,薛芃扬起冷笑,再看向他时,眼睛里充满了鄙视、不屑。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求证罢了。害死薛奕的,不只是霍廷耀,还有你。你们父子都是凶手,霍廷耀是那把刀,而你就是递刀的人!”
“我不是。”霍骁低声叫道:“我是想帮她的,我会帮她的,虽然她背叛了我!”
薛芃却没理他,只是又一次看向韩故。
韩故的眼尾红了,双手紧紧握着铁栏杆,嘴唇抿着,下颌浮现咬肌。
霍家已经完了,霍廷耀死了,霍骁也将会被重判,可是到这一刻,霍骁还在扮演深情,真是让人恶心。
薛芃冷笑出声,忽然道:“既然你已经回答我的问题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那个打火机,不是她送给你的,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霍骁先是一愣,随即强行笑了下,冷静的作出反驳:“那是我最喜欢的牌子,只有薛奕知……”
薛芃将他打断:“她可以告诉其他人。其他人也可以联系品牌方,订做一个给你。”
霍骁:“那是十年前的款式,不是新款,你以为我不知道?”
薛芃:“是十年前的款式没错,但是要订做,加上刻字,再从海外寄回来,需要等三个月。那时候,我姐已经走了,她不可能拿到打火机,再让常叔叔交给你。对么?”
薛芃那最后两个字,是说给韩故听的。
韩故垂着眼睛,立在门前,唇角挤出一点苦涩的弧度:“的确不是薛奕。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薛芃说:“我姐的遗物,我反复整理过很多次。她留着你送给她的钥匙扣,一直舍不得用,连你随手给她的书也保存完好。其实她很重感情,心思也细,她只是表现出来不在乎罢了。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哪怕只是个小票凭据,她也会小心保存好。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她的电脑里发现打火机的订单,反倒是在她的一本书里找到那张她给你买领带的小票。”
说到这,薛芃转向霍骁,盯着霍骁不能置信的表情,又道:“常叔叔死后,我们去他家搜证过,刚好就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一张电子单据,下单时间是十年前,购买人是常智博。”
霍骁再也无法反驳,怔怔看着薛芃,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两声,死撑着说:“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在乎么,我差一个打火机么?”
薛芃也笑了:“你说得对,那只是个打火机,你不缺物质。说穿了,你只是个可怜虫。”
听到这话,霍骁的手倏地握住铁栏杆,眼睛里布满血丝。
可他没有怒吼,尽管额头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整张脸也涨得通红。
薛芃扫过他,充满了鄙夷:“我姐做了很多错事,唯有一样,她是对的——她从来就没有看错你。你和你父亲一样,只是披着一张人皮,里面什么都不是。”
……
……
几个小时后,持续了大半夜的雨也终于平息。
天将破晓,一直在办公室里加班的陆俨,也终于等到秦博成的电话。
这个时间,霍廷耀“暴毙”的消息已经传到省厅,秦博成正在赶去的路上,要当面交代情况。
电话里,秦博成只对陆俨说:“你发来的照片,我已经看过了。你的估计没有错,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回的隐匿资产,就和许长寻背后的利益集团有关。到现在可以确定的仍有三十亿。”
许长寻。
贩毒、洗钱、行贿高官。
这每一项搬出来,都足以撼动这个城市。
陆俨深吸一口气,盯着桌上的照片,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敢肯定心里的预感——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秦博成和陆俨的通话持续了三分钟。
直到电话切断,陆俨放下手机,从电脑中调出一叠资料,并将资料中的人物照片打印出来。
打印机发出“滋滋”声。
陆俨则来到对面的白板纸面前,先拿出油水笔,果断的在已经落网的人物上画下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