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俨视线发直,瞪着被弹飞出去的模拟人,久久不能回神。
而他脑海中闪回的,是南区分局的技术员传过来的现场照片,包括李成杰和常锋最后的模样。
在照片里,李成杰早已成焦尸,只能看出来是个人。
而常锋,一边脸部损毁严重,身体血肉模糊,露出来的皮肤不是深红色就是黑色,即便是陆俨,也难以从照片中分辨出常锋的轮廓。
整个会议按部就班的进行。
薛芃代表痕检科发完言,便坐在位子上看视频,但期间她不止一次回头,去看坐在最后面,身体沉在阴影中的陆俨。
他的表情很凝重,没有说过一句话。
薛芃明白,此时他一定正在消化这惊人的事实,如果伤者是个陌生人,他完全可以迅速进入状态,冷静客观的分析案情。
但此时躺在医院,命悬一线的人,是常锋啊。
别说是陆俨了,即便薛芃对常锋观感非常不好,对他冲动的行为十分不屑,到得知他被炸伤的那一刻,她都久久无法回神。
到现在会议过半,她仍觉得这件事太过玄幻,它突然的不像是真的。
就在刚才,她还不禁自问,会不会是搞错了,同名同姓?
直到同事将档案传过来,令他们清楚的看到那上面的照片和各项身份信息。
的确是常锋。
……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其他人陆续离开,陆俨却始终没有动。
他留在位子上,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心绪尽快平复,只有彻底冷静下来,才能客观分析,才不会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常锋,还是在他出狱后不久,艾筱沅拉着他们吃了一顿饭。
那顿饭约的很艰难,常锋早就将他的号码拉黑了。
陆俨心里也早有预感,即便见了,也恐怕是最后一次。
那天,艾筱沅努力地在打圆场,她很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
后来等艾筱沅离开,常锋率先把话放出来。
他说:“在你的立场,我很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做。但是在我的角度,我没法再拿你当兄弟。”
陆俨不是个当断不断的人,他心里也很清楚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对人生中的分分合合也没有看的那么重,所以当下便说:“喝了这杯酒,好聚好散,祝你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
——祝你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
想到这,陆俨倏地抬起眼。
他吸了口气,在位子上坐直,很快将刚才的视频调出来,又反复播放了几遍。
而后他就一直撑着头看着,没有代入任何人,盯着视频中爆炸的轨迹,以及被炸成数块的死者,和被炸出门外的伤者。
据痕检科说,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气体爆炸,他们在现场还找到一些黑|火|药的炸点痕迹和残留物,而且炸点距离死者李成杰非常近。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成杰会被炸成数块。
当然,也因为李成杰的身体对黑|火|药爆炸进行了一些遮挡,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对伤者常锋的伤害。
与此同时,陆俨心里也生出两层疑问。
第一,为什么在气体爆炸的基础上,又多设置了一道黑|火|药,为什么不是二选一?
第二,在爆炸之前,李成杰和常锋之间发生了什么?
而这两个问题恰恰就是本案的关键,只要解开,案情就可以彻底还原。
陆俨想到这里,又将视频从头播放了一遍,他看的很仔细,还时不时按下暂停键,设想案发的种种可能性。
直到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是薛芃。
……
会议结束后,薛芃回到科室处理了一些工作,再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她知道,以陆俨的性格一定不会立刻就走,他会留在那里反复看视频,会沉浸式思考,会强行将诸多负面情绪压下去,迫使自己冷静。
薛芃很快去了茶水间,煮了一杯咖啡。
期间,她还接到张芸桦的微信,说刚接到常智博那边的消息,听说常锋被炸伤了,就是今天下午新闻报道的爆炸案,还说她正准备赶去医院。
薛芃快速回了:“的确是常锋,晚一点我和陆俨也会过去,现在还在局里。”
等薛芃回到会议室,果然,陆俨还在里面,他拧着眉头,直勾勾的盯着视频,好像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了。
薛芃没有出声,将咖啡放在陆俨手边,就坐下来跟他一起看。
隔了片刻,陆俨终于动了。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她,声音带着一点沙哑:“这个案子很蹊跷。”
薛芃明白他的意思,这次的案发现场并不难解答,证据也很充分,案发后也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但就是因为一切都保存得很完整,再从案发现场推断案发经过,才会觉得奇怪。
薛芃没有提常锋半个字,而是站在工作角度,问:“你的意思是,凶手为什么选择两种爆炸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