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锁阳当下就对他有些抱歉,毕竟让昨天还身体不太舒服的对方在这儿等那么久本来也是自己的错,而本来就是故意这么说给他听的秦龙君在感觉到青年对自己的语气变化也没有吭声,就只是接下来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要给我的东西带来了吗?需要我去另一边拿还是就这样站着这儿接着?”
“……”
而听他这么一说,刚刚就顾着和他说话的晋锁阳才想起来今晚找他出来的主要目的,所以当下回过神来的青年只是一愣,接着口气十分诚恳主动地摇摇头,又照顾着对方的情绪回了句。
“不用,只要你站在原地再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找你。”
“……”
“而且我还有些东西……嗯,范虎,就是这儿,麻烦你了……”
这最后一句不知道在和谁悄悄嘀咕的话乍一听有些奇怪,让人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个总是神神秘秘,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青年究竟想干什么。
然而下一秒,不太明显地抬了抬眉的秦艽还是听着最开始的那种奇怪的重物挪动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而一时半会儿确实也不太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所以只能耐着性子地站在这边等着。
许久,伴着一阵衣服面料和墙面磨蹭声,还站在墙下的秦艽就听到一声类似落雪的细微声音,随后一捧朱红色花骨朵上已经有一丝丝枯萎,但整体却还是十分娇艳婀娜的冬红花就这样轻轻地落进了他的手掌。
这是……冬红花?
这个认知像是一片软绵绵的花瓣一样轻轻的刮过他的心底,而再等意识到这就是某人说好的要给自己的东西的秦艽面露古怪地一抬起头,他便亲眼看着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发身影顶着一只趴在他头顶的灰色壁虎就这样一起有些艰难和迟缓地越过他面前的墙面——
又像个从月宫中偷跑到人间私会凡间女子的捣药兔郎一般蒙着半张模糊的脸,并带着一额头的汗,背着个满满当当的草药篓子就趴在墙上冲墙下的自己点了点头。
“抱歉,你等很久了吧?”
这一刻,仿佛连他们头顶还在偶尔飘下来的雪花都忽然静了。
雪地上有些甜蜜的花香味道弥漫开,一丝丝地缠绕进彼此冰冷的可怕的心。
而见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秦艽也没有出声,就只是神色不太对地隔着朦胧的月光冲脸上还包着东西的白发青年回了个点头,又脸色诡异而狐疑地盯着他身边那只蹲在墙头上的壁虎沉默了。
而那位热心肠的‘范虎兄弟’在确定自己今晚确实已经帮到这两位大半夜约出来单独见面的凡人的忙后,便也功成身退的干脆顺着墙缝爬远了。
只留下这两个其实根本就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谁也不知道该先开口说什么的的人不尴不尬地对视着。
等注意到那独自站在下面的雪地上的‘杨花爸爸’低着头也不吭声,脸上还染着严重又丑陋的人面禽,所以总担心自己这样突兀的行为和长相会吓到别人的晋锁阳有那么一秒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对方打招呼。
但思索了一下,小心地从梯子上一点点爬下来的白发青年还是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又一本正经地抿着唇就对面前初次见面的男人轻轻来了一句道,
“冬红花,在山上偶然看见的,放在屋子里据说对呼吸道有帮助,希望你能喜欢。”
“……”
原本来之前还藏着一肚子虚伪又巧妙的算计,真到了这种面对面的时候,低头烦躁地皱着眉的秦艽却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花言巧语来哄骗着对方再次向自己交出真心,甚至是表现出一丝一毫污秽和肮脏的念头了。
而刚刚对上彼此的视线一刹那,晋锁阳便已经发现对方长得其实并不如他那个特别的名字一样让人过目难忘,五官的任何一处都显得平庸而无趣不说,衣着更是寒酸到有些可怜的地步。
见状,从前早已经见惯了世家少爷那个圈子里各形各色气度,外表出众男性的晋锁阳当然没有说,因此产生什么特别大的落差感之类的。
毕竟以貌取人本来就不是十分礼貌的行为,更何况他自己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去过度关注他人外表,甚至是以此为依据去随便评价对方。
所以当下他只是不自觉低头看了眼对方冻得有点发白发红,还缩在袖口里不想露出来的手指,等在心里略微疑惑地停顿了一下,一时间也没有往下想太多的白发青年这才下意识地向面前的人伸出自己的手,又对脸色不太好的秦艽就开口建议道,
“要不我们再去上面呆一会儿吧?”
“……”
“一直站在雪地上你是不是会很冷?”
“……”
脸上还贴着一大堆遮挡伤口的纱布的白发青年细心而认真地注视着他的样子看上去很诚恳也很让人难以拒绝。
所以一时间表情微妙,也明白这古板的要死的家伙会这么说肯定是什么也没多想的秦艽倒也没有再完全回避,反而在垂下眸思考了一下之后才点了点头。
而之后干脆和小孩子一样一块走到那面杨花和范阿宝经常玩闹的墙边,又伸出自己的手被那只暖和的好像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手给一把拉了上去,瞬间和刚刚那只壁虎一样奇怪地爬到人家范细家墙头上来的秦艽和晋锁阳只匆忙间对视了一眼。
随后,这两个明明和陌生人相处都会浑身不自在的要命,但莫名其妙就选择今晚出来见面的家伙才各自十分识趣地爬上墙头找了个地方坐好,又盯着下面的雪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
这个过程中,主动开口说话的基本都是晋锁阳,低着头一脸古怪的秦艽反而话不太多。
而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青年对他,对杨花,包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相当的一视同仁,并且是真心实意地想把他这么个了不得的恩人当做朋友,甚至是给予回报的。
冷冷地在心底想着你的恩人现在就只想和你上床来报答他你这个笨蛋死兔子的秦龙君只表情烦躁地看向一旁,随后才有些没话找话地干巴巴来了一句。
“刚刚那个……是你朋友?”
“嗯?”
“那只已经走了的壁虎。”
“不是,我刚刚主要是想去找他借把梯子再爬过来找你。”
“……”
“他就住在范细家的老屋房梁上,有的时候我会看到他从房梁上正好爬过去,所以我才会认识他的,但我还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原来世上所有的生灵都会自己的名字,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叫什么。”
“范虎,据说是个很有来历的名字,你之前在范村那么久有听说过关于范姓还有东山的来历吗?”
这般若有所思的问着,之前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鬼的白发青年也露出一副想和他聊聊学术问题的书呆子样子,然而一贯都是个习惯用拳脚说话的暴力分子的秦龙君偏偏又对这种深奥复杂的学术问题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可没办法,既然刚刚都主动和对方聊了,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