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夜昙长叹了一口气,“顶云死了,她失去了唯一的希望。人在崩溃时,要么颓废,要么疯狂。保不准哪一天,她回过神来,就会变成一条疯狗。你这时候心软,她咬你的时候可不会。”
青葵正色说:“顶云殿下的死,是他有意杀害血脉兄弟在先。我对他问心无愧。但魔后毕竟与此事无关。她痛失爱子,有些怨恨也是理所当然。我不能因为她没有做过的事而害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是多余跟你说话。”夜昙神情恹恹。
青葵察觉了,问:“你没事吧?”
夜昙说:“玄商君醒了,我又回到神族这个地狱了。”
青葵有些想笑,但是她忍住了:“你莫着急,等到神、魔两界定了储君,你我定会回到离光氏。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到魔族,好吗?”
“哟!”夜昙酸溜溜的,恨不得把嘲风吃了,“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成魔族了?”青葵顿时满脸羞红,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夜昙想了想,还是问她:“你回去看过父王吗?”
“父王?”青葵很是意外,“当日离开鬼婴谷,我便与三殿下回了浊心岛。无暇前去探望。你回去看过?”
夜昙哦了一声,说:“我看他做什么,反正他只要一见我,就会火冒三丈。”
青葵耐心地劝解:“夜昙,你只要顺着他些,别同他顶嘴。说话时声音也小些,他自然不会发怒。他对你……”
夜昙却是不想听了,她说:“好了,不提他了。一提他我就气不顺。你在魔族,要好好的。其他任何人对你说什么,你就去问嘲风。别的什么都不要信。”
青葵心中温暖,说:“不用担心我。我等着我们姐妹团聚的那天。”
姐妹团聚?但愿还有那一天吧。夜昙心里苦笑,却只是淡淡回了句:“嗯。”
结束了通话,她望着窗外发呆,连蛮蛮叫她吃饭都没听见。
垂虹殿。
乾坤法祖和少典宵衣也没有跟玄商君久谈,毕竟他刚刚复苏,二人叮嘱完用药,很快便离开。仙侍飞池进来侍候,说:“君上刚刚苏醒,应该好生歇着才是。剩下的人,飞池便替君上挡了。”
玄商君嗯了一声,突然问:“青葵公主呢?”
飞池啊了一声,万不料玄商君居然主动问起青葵公主。他说:“公主已经回了天葩院,听说已经乖乖歇下了,”怕他担心,还补了一句,“没闯什么祸……吧。”因为实在心虚,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玄商君坐起来,回忆的碎片锋利地划过脑海,令他不得安宁。饮月湖,隔着天光绫的那一个吻,如遮天的古藤,枝枝蔓蔓地纠缠他。悬在心上的人,近在咫尺,他明明知道,这只是自己三块陨铁的杂念,却沉迷其中,不能自已。
他披衣起身,径直出门。飞池和翰墨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欲言又止。
第179章
玄商君一路来到天葩院前,想进,却不进。他在浩浩清风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飞池看不过去,终于说:“小的入内替君上通禀一声?”
玄商君看看天葩院紧闭的大门,如果真的进去,她恐怕仍会闹着要摘除虹光宝睛。
“罢了。”他说,“你回本君丹药室,将黑色的药盒全部送来,交给公主研究丹方。”
那些黑盒所盛的丹药,全是魔丹。但是研究丹方嘛,飞池也不怀疑:“是。”
天界的夜,已经带了几分清寒。玄商君拢了拢衣袍,回望殿门。可天葩院的殿门,凭他眼望,是望不开的。旁边,翰墨还搁那儿安慰呢:“君上还是回去歇息吧。小的在这里看着,保管不让公主出门,绝不闯祸。呃……”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加了句,“至少不出门闯祸。”
然而一片忠心,只换回君上一记冷眼。
次日,旭日东升。
玄商君整衣起床,一整夜的时间,他却没有片刻安宁。回忆浮浮沉沉,杂念如荒草丛生。
好不容易入了梦,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唤:“少典辣目!”
他蓦然回首,今生缘,已结他生里。
他走出殿门,眼神不由自主,又望向天葩院的方向。
——昨日临别,她在少典辣目、闻人有琴和梅有琴面前的伤心欲绝,他未曾得见,却历历在目。已经分不清什么陨石碎片,一千七百年,三段红尘岁月,将他淡如白水的一生绘上色彩斑斓。
可那扇殿门,他却没有勇气去叩。
她的伤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些……
他魂不守舍,飞池和翰墨自然是一头雾水。
正在此时,文曲星大步行来。一眼看见玄商君,他顿时喜上眉梢:“师尊!”他是玄商君座下首徒,年纪轻轻,已是二十八星宿之一。
玄商君见到他,倒是点点头,只是端着师尊的架子,容色严肃。
文曲星习惯了——他要是笑一个,不得把大家吓死?他说:“弟子得见师尊无恙,欣喜若狂。这些日子,弟子谨遵师尊教诲,一直指导着师弟、师妹们的学业修为。师尊可要考教一番?”
考教?玄商君眉头微皱——这倒是个理由。可以将她唤来,考教一下功课。当着诸弟子的面,想来她也不敢吵闹虹光宝睛的事。
他目光沉静如水,眼底却沉淀着喜色:“也好。你且将诸人召至垂虹殿,本君看看你等近日可有长进。”
文曲星磕头应道:“是。”
玄商君当然特意叮嘱了一句:“天葩院青葵公主,在上书囊入学也有一段时间。你将她一并唤来。”
文曲星哪知其中奥妙?他只叹师尊想得周到,忙道:“弟子遵命。”
仙侍飞池就在旁边,他正咂摸自家君上的意思。玄商君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袍,突然问了句:“这身装束,是否太素了些?”
“呃……”飞池惊呆,“啊?!”
玄商君容色冷肃,说:“本君受伤多日,脸色必然不好。一身素衣,只会形容憔悴。飞池,你随本君入内更衣。”
飞池用力地掏了掏耳朵,眼睛瞪成了乌鸡——天呐,我是不是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