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走,叔叔,注意脚下哦。”爱娃声音清脆地笑着说,在前面一蹦一跳地带路,顾铁想到这个女人可能跟自己一样年纪,不禁感觉一阵恶寒,走到楼门口他才注意到一个挂得歪歪斜斜的酒吧招牌,用波兰文书写,看不懂什么意思,“这栋楼还能住人。”他忍不住问,
“当然不能啦,叔叔。”小姑娘嗔怪地回头瞅他一眼,消失在门洞中,
摸不着头脑的中国人走近脏兮兮的楼门,发现向上的楼梯根本早就废弃了,被旧电视、破家具、修成一团的自行车等杂物堵得死死的,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倒是完好无损,爱娃的金色马尾在拐角处一闪,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靠,爱死不死吧。”顾铁犹豫了一秒钟,迈步走下楼梯,抹黑走了几阶楼梯,拐过一个弯,楼梯底下出现一个同样的波兰文酒吧招牌,招牌上还有几盏俗艳的霓虹灯有气无力地发着光,
他走到阶梯底端,推开一扇似乎稍微用力就会断成两截的破木头门,走入一间奇怪的酒吧,毋庸置疑,这确实是一间酒吧,酒柜中摆满了各式基酒,吧台前面放着一串高脚凳,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乌烟瘴气的空间,两个男人在打桌球,电唱机放着汤姆·威兹(TomWaits)的老歌,來自上世纪的老男人用烟酒过度的嗓子哼哼唧唧地吟唱着咒语,奇怪的是,这里的气氛完全不像一间酒吧,顾铁去过的所有酒吧,无论是清吧、迪吧、演出吧还是啤酒吧,从沒有过像这么安静的一个所在,整个房间内除了留声机音质不良的音乐声之外,沒有一丁点噪音,谈话声、喧闹声、笑声、冰块撞击杯壁声、拍打桌子声、脚步声、击球声、台球相撞声、点燃打火机声、桌椅与地板摩擦声,什么都沒有,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像被困在声音的孤岛中,让人有种想大声喊叫的冲动,
酒吧里的几个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声地扭过头盯着新來者,顾铁迈出半步,再次弹开了手枪的保险,
门在身后关闭,爱娃跳上一张高脚凳,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神采:“过來吧,喝杯什么。”
“你说什么。”顾铁看到她的嘴唇开闭,沒听清她说什么,
女孩冲吧台后的酒保挥挥手:“吉斯,把衰减调低,开启干扰吧,别害怕费电了,我们要等的人终于來了。”
一个只有半边脸的瘦高个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抹布和玻璃杯,伸手拧动一台机器上的旋钮,,,顾铁本來以为那是台收音机來着,,机器上的指示灯一亮一暗,熟悉的背景噪声立刻恢复了,中国人长出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走到吧台边坐下,向面容奇怪的酒保打个招呼,这个高个子的家伙左半边脸奇怪地消失不见了,像是被利刃整个削掉,就连头盖骨都瘪下去半截,伤口覆盖着层层叠叠的肉色瘢痕,不知道他是怎样用半颗大脑、一只眼睛、一个鼻孔和半张嘴巴生活到现在的,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名叫吉斯的家伙用教科书般的英语致以问候,顾铁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握握对方的手:“你好,來杯双份的苏格兰威士忌行吗,这真是漫长又混乱的一天啊。”
“当然。”半张脸的吉斯转身去倒酒,
顾铁转了半个圈儿,向酒吧里的男人们挨个点头致意,除了他自己和酒保之外,酒吧里还有两个打桌球的男人,和一个伏在小圆桌上睡觉的男人,打桌球的两人冲他挥挥手,显得比较愉快,睡觉的男人打起了呼噜,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用脚趾头也能猜出这个地方是他们的据点了,顾铁转向爱娃,用英语开口询问,
十二岁小女孩端起一杯烈性朗姆酒喝了一口,这个画面看起來充满不协调的美感,“这里是我们的酒吧,我们是幽灵的右手。”她同样用英语回答,
“什么意思。”这个回答让中国人更糊涂了,
“而你,顾铁,是我们一直在等的人,,,或者叫你‘亚当’更合适。”爱娃眯起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