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顾鸿嵘就脸色绷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面无表情,却是绝对称不上愉快高兴。
他直接问向管家,“他来做什么?”
听到这句问话,管家垂下眼帘,肃穆又恭谨。若不注意他额上涔涔的汗液,倒真是让人以为毫无异样。
管家极力压住心底所有翻涌波动的情绪,努力平静地开口回答道:“小少爷说……他来逛逛。”
当下,所有人都骤然沉默了下去,书房里一片难堪的死寂。
这让管家越发心底痉挛,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恭敬谦卑地垂着头望向地面,生怕顾鸿嵘将怒气波及到他的身上。
“逛逛?”顾鸿嵘声音晦暗,语气涩然,却是倏然冷笑了一声。
骤然间,他从书桌后直起身,声音低沉地发令道:“就说我不在家,今日不便接待。”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管家的脸色当即惨白,声音艰难回答道:“可是,他已经进来了。”
管家呼吸窒息,不敢抬头去看家主的脸色,头紧紧压低盯着自己脚下。“小少爷是随皇家护卫队一起来的,我们不敢拦。他说,让我们不用费心管他们,他就是来看看……自己将来要继承的家业有多大。”
一句话,书房里顿时一静,在场几人的神色忽然微妙了起来。
虽然家族利益为重,但是在场的顾鸿钧几人,都是和顾父同辈或者长辈的人,在顾家偌大的家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时运不济,往昔他们没能坐上家主的位置,但是在场之中,谁不是对顾家深厚的底蕴和多年积累下来的产业有些暗地里的想法。
现如今,顾鸿嵘的小儿子,竟然胆敢豪言壮志要来继承顾家家产。这是无知者无畏,还是顾鸿嵘一脉打着算盘别有所图?
书房里先前和睦谈话的气氛,悄然无踪。几位叔伯长辈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不语,或是缄默喝茶。但是寂静到冷然的气氛,显然昭示了几人心中的思量和不虞。
顾氏影业的掌舵人顾鸿钧忽然语义不明地笑了一声,语气淡淡地调侃道:“鸿嵘,你这个小儿子倒是直率。”
一时间,顾鸿嵘头疼无比。
他摆摆手,起身拔腿向外走出,直接愠怒又无奈地抱怨道:“顽劣不堪,不成大器,你们稍坐会儿,我去看看。”
转眼间,他急匆匆的脚步就出了门外。
一走到门廊前,顾鸿嵘远远就见苏潭轰轰烈烈地带着一大队人马,站在花园边上远望景色,脸上笑眯眯好脾气地赞叹了两声,问向跟在一旁伺候的顾家下人。
“那边半个山头也是顾家的?”
下人噤若寒蝉,偏偏对着周围满满一列肃容庄严的皇家护卫队不敢不答,战战巍巍地谨慎答了一个字。“对。”
立时,苏潭的笑意更满意了。
“很好。”他点点头,笑盈盈地对一旁的奥莱森说道,“以后可以用来种地,荒着太浪费了。”
皇家护卫队管家奥莱森恭敬地应下,拿出小本子认真记牢,列到重要议事日程上。
一副郑重其事的态度煞有其事,看的旁边跟着的顾家下人一愣一愣,一颗心就紧张地揪了起来。
只见,苏潭又转身,忽而看到顾家历经多年风风雨雨、雄浑气魄低调的顾家老宅,眼神霎时一亮。
他脚步加快了几步,上前细致打量了一会儿,倏然笑道:“哎,这个宅子好!地方大,又宽敞,房间多,以后改个酒店肯定没问题!”
他笑意潺潺地回身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山包,表情愉快地干脆道:“现在不是时兴什么农家乐吗?我们前边开旅馆,后面搞生态农家游,生意肯定火爆。”
他说的信心十足,奥莱森丝毫反驳也没有,倒是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您这个主意真好,我就没有想到。”
闻言,苏潭扬扬下巴,脸上的笑容愉悦又有些得意,像是一只得意洋洋打了胜仗的小猫,就差身后摇起尾巴了。
他轻咳一声,努力收敛了几分,对着奥莱森默契十足地笑着道:“您太过誉了,我也只是为父亲分忧。”
说到这,苏潭唏嘘地感叹一声,无比心疼地说道:“父亲年纪大了,我身为他牵挂多年的小儿子,自然不忍心父亲年迈操劳,为琐事劳累。想来想去,只好我辛苦一点,代为分担父亲的重任,扛起掌管家业的继承权。”
他感慨一声,铿锵有力地说道:“身为儿子嘛,就是得当这样的贴心小棉袄。”
他的话说出口,奥莱森适时钦佩地赞扬了几句,将苏潭霎时间给塑造成了一个真心宠爱父亲,不忍老父亲吃苦受罪奋战在家族事业第一线的好儿子,交口称赞地将他给捧上了天。
然而,这一番话,落到远处的顾鸿嵘耳朵里,简直就像是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坎。
顾家的管家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家家主漆黑的头发,挺直的身体,丝毫不显年迈的气度,只觉得心里一哆嗦,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什么话也不敢掺和其中。
就见,顾鸿嵘的脸色狠狠一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已经一片平静,朗身上前和奥莱森打招呼,开口道:“小儿让您费心了,请里面坐。”
奥莱森倒是没有寒暄的意图,肃穆而严谨地说道:“您无须客气,今日的主角是苏少爷。”
苏潭扬了扬手,对着顾鸿嵘笑眯眯地扬声说道:“父亲,我进去!家里面的宝贝疙瘩、名贵字画我还都没看过呢!”
他的脸上喜气洋洋,不待顾鸿嵘领路,就雄纠纠气昂昂地踏步走进顾家的大门。
看到他蹦蹦跳跳、欢呼雀跃背影的顾鸿嵘,险些淬红了眼睛,在心里怄断了气。
但偏偏,苏潭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十分满意地将顾家老宅上下左右团团转了一个遍,最后进了顾家一向庄严肃穆拒绝外人入内的禁地——顾鸿嵘的书房。
书房内坐满了一屋子陌生有些年纪的男人,见了他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各自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抬眸打量他。
“哟,开茶话会呢?”苏潭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好脾气地招招手道,“你们继续,我接着看看家里其他的产业,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就好心地为他们关严实了门,只剩下一室懵然而错愕的眼神。
眼瞧着书房的大门紧闭,对方当真一点再进来的意思都没有,坐在书桌旁的一位年高望重的顾家长辈骤然出声,语气晦涩嘲讽地念了一声。“……这叫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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