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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伊酒店,四楼的410号房。
严薰卷曲身体坐在沙发的角落,虽然身处艾伊酒店最好的房间之一,她却想念前几日和哥哥相伴的时光。即使流落在外,但哥哥不曾让她挨饿受冻,想方设法要带她回家。
好久没有哥哥的消息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好想见到哥哥啊。
这时门铃响起,严薰回过神来,面色紧张地瞪着门扉。
她没有叫客房服务,门外的人是谁?
她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向门口,在没有解开门链的情况下拉开一道缝隙,门外站着一男一女。
「晚安。别紧张,我们身上没绑炸弹。」
杨慧对她露出一抹微笑,她的身後站着一位严薰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那人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地看着别处。
严薰戒备地看着那个男人,问道:「请问您身後那个人是……?」
「他是之前和你相处的那位杜予之。」杨慧侧过身,让严薰方便看到那个男人的全貌,「本名南轲,虽然换了一张脸,但个性还是和以前一样难相处。好了,快让我们进去,走廊可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杨慧的语速稍快,眉间流露一丝疲倦。
眼前这个男人的样貌和杜先生那张平凡脸孔相差太多,严薰紧握门把,神色犹疑。
「可是……可是……杜先生?」
「开门。」
这冷淡的声音和不高兴的神情,确实是杜先生没错。
「好、好的。」严薰连忙解开门链,将两人迎进房里。
「我需要来点葡萄酒提神。」杨慧拿起话筒,翻看本子找客房服务的电话。「柜台的电话是哪一个?唉,算了,我直接打董事的手机比较快。」
南轲坐在杨慧对面的沙发椅上,他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画面跳出夜间新闻。
新闻正在播报白天的连环车祸,车祸现场离酒店不远,起因是驾驶撞到一名闯红灯的女孩,但事故发生後现场却找不到女孩的踪影。
新闻播放的路口监视器画面中,女孩的脸部打了马赛克,但她的衣着和电视机前的严薰一模一样。
严薰低下头掩饰心虚的神色,巴不得这则新闻快点播报完毕。
「太多人在找你,你最好待在酒店里。」南轲蹙起眉道。
「可是我没有钱可以支付住宿费。」严薰羞窘道。
「你叫酒店把帐单送到他的房间。」杨慧指着南轲道。
「那样会让南先生困扰的。」严薰小声说。
「你不需要付钱。你交给柜台的那张纸条有我的签名,可以证明那枚金币是我交给你的,那枚金币可以抵掉你在酒店里所有的花费。」南轲说。
「……啊……谢谢南先生。」再次受到对方的帮助,严薰内心满是感激之情。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起,严薰尚未起身,客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你们的餐点来罗。」
踏入房里的人样貌秀美,踩着细跟的绑带凉鞋,身着剪裁修身的纯白短裙,柔顺的秀发紮成双马尾在身後晃荡。
那人手里拿着房卡,推着餐车进房。餐车上层摆着葡萄酒和一大壶莓果汁,中层放置一大盘牛肉拌饭、堆成小山的鸡肉串、摆盘如花瓣盛开的薄切生牛腰肉,下层则是一盘盘的小蛋糕和乳酪。
食物的香气在房内四溢,严薰咽下口水。
盛满食物的餐车行至她面前,那人笑咪咪地倒了一杯果汁。
「未成年不能饮酒,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和女性相比,他的声音太过低沉,严薰这才惊觉他是男性。
他又端来一盘薄切生牛肉摆到她的面前。
「小孩子要多吃点。」
严薰感觉自己的脸涨红了。她生怕付不起酒店帐单,又因为体质转变後嗜吃生肉,怕招惹异样眼光不敢点菜,一直空腹到现在。
「尽管吃,吃不够再点。」杨慧抽了张餐巾纸擦拭酒杯。「赵徽啊,麻烦给我葡萄酒。」
「慧姐,喝酒前先吃点东西垫胃吧。」
赵徽笑着端起一盘生乳酪放到她面前,接着用开瓶器拔出软木塞,将酒液倒入两支高脚杯,一杯递给杨慧,另一杯呈给南轲。
「表哥,玥堂姊今晚不便前来,要我转告你一声抱歉。」赵徽说。
南轲点头,问道:「东西呢?」
「她交给我了,要现在拿出来吗?」
南轲瞥了一眼严薰,又将视线转回电视。
「先用餐。」
严薰一口接着一口进食,无暇顾及旁人,吃完一盘生牛腰肉和牛肉拌饭,她咬着筷子看向鸡肉串。
她偷瞥身旁的三人,杨慧和南轲只顾饮酒交谈,赵徽以减肥为由,一口都不碰。
严薰将手伸向所剩不多的鸡肉串,确认身旁无人注意她,她将鸡肉串挪到自己的小碟里,小口小口吃食。
杯子里的果汁总是满的,严薰渴了便喝几口,直到杯子见底,她伸手去拿玻璃壶,才
', ' ')('发觉玻璃壶已经空了,其他碗盘也都空了。
「我好像点太少了。」杨慧将餐巾纸递给她。
严薰摊开餐巾纸,将发红的小脸埋进去。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直觉得好饿。」
「不论吃多少还是感到饥饿,是你被虫寄生後会有的症状之一。有些虫会大量进食蛋白质,藉此补充流失的体力或修复伤口,骨喰、肿胀之蛇、饕客都属於这一类。」南轲说,「骨喰以死屍为食,不仅是血肉,连猎物的骸骨也吞蚀殆尽;肿胀之蛇和骨喰相反,嗜吃生肉,肿胀之蛇的幼体会选择栖息在动物的胃里,宿主不论吃下多少都感觉不到饱足感,吃下肚的食物全部化为肿胀之蛇的养分,肿胀之蛇成长到一定程度,便夺取宿主的躯体,化为类人的怪物;至於饕客……」
南轲看见严薰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脸色惊恐不已,於是暂且不说。
杨慧揽住她的肩膀道:「别担心,说不定你体内寄生的,是一只像小猫咪那样可爱的小虫子呢,毛茸茸的……呵呵……」
严薰脸色惨白,双手在膝盖上交叠。一想到有未知生物在体内和她共存,她就无法冷静下来。
「在我体内的怪物……究竟是什麽?」
「寄生在你体内的,是一种古老的生物。牠们有别於你所认知的动物和植物,以各种姿态生存,我们统称牠们为虫族。」南轲说。「大部分的虫族低等、不具备思考能力,只有极少数的虫族拥有智慧,其中少数甚至能和人类产下後代。这样的生命诞生後外貌思想与人类无异,他们和人类一同生活,并代代繁衍……看你的表情,似乎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虫族的生命型态和人类不同,但是虫为了让人类能诞下牠们的子嗣,欺骗、诱惑、凝态都是常见的手段。现在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你有证据吗?」严薰有点慌张。她不愿去相信,一直以来生活的世界,其面纱之下的面目是如此可怖。
「哈哈哈……小妹妹,你眼前的这两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喔。」杨慧将酒杯搁在桌上,指着南轲和赵徽。
「证据……?他们不是人吗?」严薰的思绪转不过来,怔怔地看着南轲和赵徽。
「赵徽,表演一下吧!让她瞧瞧,说不定会吓得夺门而出呢。」杨慧笑嘻嘻地说。
「我可不是小丑啊。」话虽如此,赵徽仍是眨了眨眼,露出一双纯黑的眼瞳。
「啊……」严薰惊叫了一声。「你……你也被寄生了吗?」
「哈哈哈哈哈。看样子得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才行呢,赵徽啊,你堂姐交给你的东西,你放到哪儿去了?」杨慧说。
「喔。在餐车的抽屉里。」
赵徽手脚麻利地将桌面收拾乾净,打开餐车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个手提箱。他扳开锁扣,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和一本黄色书皮的手抄书籍。
「这本书册是二叔所抄写的家族史,里面的内容和原文一字不差。不过二叔的性格较为谨慎,抄写同时还仔细查阅其他古籍求证细节,几乎每一页都有他下的注解。多亏二叔的注解,有些犹如小说般的桥段变得合理多了……对你而言,这上面记载的内容犹如神话,不过对我们来说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总之,你先读读看吧。」
赵徽将书籍递给严薰。
学校所使用的教材全都是电子书,严薰初次亲眼见到这样的装订本,她用双手接过书,轻轻翻开第一页,一眼扫过。
「这篇文没有标点符号……呃,这个字怎麽念?还有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不起,我看不懂……」
「这样啊。别慌张,那本书描述的故事我早就倒背如流,家族里的老人也不厌其烦地传述,次数可以说是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我就大致讲给你听吧。」赵徽在严薰身边坐下,翻开书籍指着第一段解说。
「哪……以这边记载的年号来看,是发生在距今一千四百年前左右的事。根据古籍记载,那是一个承天象而生的朝代,在王朝末年的仲秋之夜,夜现赤虹,有星坠於东南。天文占侯即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恐怕是皇家有祸。当代帝王见天有灾异,认为是因为有佞臣乱政,以致民怨上达天听,所以一旨赐死未克尽己职的臣子,让乱臣伏罪以祭天。」
「陨石坠落地球是自然现象,竟然随便嫁祸给别人……」
「不排除其中有政治因素,当时的皇帝过於沉溺於美食酒色,脑子应该被酒被泡到神智不清了,容易听信谗言,枉杀忠臣,导致乱兵四起……为了进一步安抚民心,当时年约二十岁的洛阳进士赵巽,奉皇帝之命,前往陨石坠落的东南方一探究竟。」
「这个名叫赵巽的人,很厉害吗?」
「虽然年仅二十岁左右,赵巽却精通天文,通晓图谶,这点在史料也有记载。在赵巽年少时,荧惑星入舆鬼宿以南,赵父问他吉凶,赵巽直言左相有难,那一年秋末左相去世。这件事传开後,朝廷里的高官惊异他的才能,之後推举他入试,赵巽参加科举一举及第,皇帝欣赏他的才华,对他青眼有加……除了派赵巽
', ' ')('去处理陨石坠落事件,也冀望他想办法趋吉避凶。」
「可是那个皇帝不是坏人吗,派他去是不是不安好心……?」
「也许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赵巽耳闻皇帝祭天的手段,一名随从都没带,赶在封城之前匆匆离京。他一路东行,打听到半个月前,天上有星一震而坠,声大如雷,响彻整座赤枫山。山脚下的祝家村夜中火光照天,百里之外依稀可见。陨石坠落在村中的山神庙之外,大火熄灭後,大祭司之女嗅到一股不知名的花香,循着花香跑到山神庙附近,只见地面上有一个碗口大的深坑,坑中的星石烟气炙热,无法靠近。不久,天降大雨,七道雷前前後後劈中坑里的星石,村民们见状涌往山神庙,奉上供品祈求山神息怒。雨停後,村民们掘地三尺,却没见到陨石,那块石头彷佛蒸发了,消失无踪。」
「会不会是被雷劈碎了?」
「那个东西不会因为雷电而消亡。」南轲忽然道。
「表哥说的没错。但众人不死心继续找,因为大祭司家中芳龄十六的泱女生了奇怪的病,大祭司认定祝泱的病和那妖异的石头有关,几乎将整块地翻了过来。祝泱是大祭司之女,识礼知书,能歌善舞,可是自从大雨过後,泱女口不能言,有时祝泱天亮才返家,双手沾有血迹,神情痴傻。有村人在深夜目睹她漂浮在空中,双脚离地三尺,村内人心惶惶。祝泱之父便将爱女关在庙里,设坛驱邪,但祝泱的父亲在作法当晚忽然暴毙。村民们将大祭司的死归咎於附身在祝泱身上的邪灵,决定以火刑净化邪灵,就在仪式前夕的深夜,祝泱逃走了。
祝家村出动全村的壮丁追捕,祝泱就在逃亡的途中,遇上追寻陨石而来的赵巽……那时赵巽远远就看见几个粗莽大汉举着火把、手执武器,团团包围一棵艳红如火的枫树大声咒骂,『妖孽就藏在树上!』、『捉住那妖女!』。
他翻身下马,悄悄接近,看见树丛间藏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树下有人用斧头砍向树干,少女惧而泣泪,赵巽见状上前遏制暴行。这些人手里的锄头和猎具,敌不过赵巽那把舔过人血的军刀,胜负转眼分出。男人们负伤逃跑後,树上忽然掉下一个人,赵巽慌忙抱住,低头一看,怀中躺着一名年方二八的美少女,她的脚踝负着伤,手里紧攥两块玉石。
远处传来喧哗人声,赵巽赶紧带着昏迷的祝泱躲藏在一处洞穴,道了一声冒犯,褪去她的鞋袜察看伤势,却见女子的皮肤光滑如凝脂,原先受的伤竟然不药而癒。
赵巽张口结舌,摸不着头续,这时祝泱幽幽转醒,见到身旁的陌生男子面露惊恐,赵巽好言好语,费了些唇舌才让她冷静下来。山里霜露重,但赵巽并未生火,以免引来追兵,孤男寡女相互依偎取暖,美人身上又散发着一股甜甜的花香……温香软玉之身在怀,岂有不动情之理?赵巽情难自禁,於是……」
「他们做了什麽?」
「这个嘛……」
「你年纪还小,等你年纪大一点自然就明白了。」杨慧唇畔带笑地瞟了一眼赵徽。
「嗯嗯……慧姐说的对。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相爱了,虽然尚未成婚,但赵巽已将祝泱当成妻子看待。他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还记得自己身负大任,要按照原计划上山,祝泱紧攥他的衣袖劝说,『别去』……然而这句话并非经由她的嘴巴说出,而是直接传入赵巽的脑中。
赵巽感到头晕目眩,他发现和自己共度一宿的少女不是寻常人,村民所指的妖女其来有自。可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楚楚动人,雪肤花貌,这般人间难觅的绝色,说是仙女,也不为过。哪有那些人说的那般可怕?赵巽温言安抚惊慌失措的祝泱,从她口中得知祝家村追捕她的原由,至於那陨石去哪了?祝泱为何会变成这样?连祝泱自己都不明白。为了厘清真相,赵巽执意进入祝家村,祝泱不愿让他孤身入险境,表明要随他一起前往。
两人共乘一匹马,走偏僻小径回村,祝泱留在村外看马,将手里的两块圆形美玉交给赵巽,告诉他……『父亲将一生奉献给神明,却死於非命,妾身因此愤而挖走这对山神之眼。若您不幸被村里的人发现,请将这两块宝玉交给他们,换取生机。』赵巽只取其中一块玉,另一块留给祝泱,他来到山神庙外,果然找到陨石坑。如祝泱所说,这一小块地被掘了彻底,半点陨石都没影,赵巽走近後嗅到一股花香味,这香味和祝泱身上的芳香如出一辙,但周遭一朵花都没有,这让他十分困惑。
他在山神庙一无所获,准备离开,远处却传来祝泱的尖叫声。他慌忙赶去,看见几名妇女包围祝泱,拿石头一边扔她一边咒骂。赵巽奔上前护住祝泱,拿出袖中的美玉,那些女人一见失窃的山神之眼,惊呼不已,纷纷紧盯着那块美玉。赵巽掷出美玉,那些人急忙低头在落叶中找寻,他趁机带着祝泱策马进入山林,耗费心力躲避追捕。赵巽寻访陨石无果,原本打算带着祝泱返京,但观天後发觉天象告变,祸在旦夕,改道投奔远在京城之外的叔父,几天後便收到太子举兵叛变的消息,战事延绵不绝,过了十年後,赵巽才带着妻子和一对儿女返回京城。後来赵巽亲手记下这
', ' ')('段往事,故事在後代子孙之间流传,讲了一遍又一遍,实在让人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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