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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研究人员紧张地看着那位新上任不久的少将,能不能拿到预算就看这次的成败,他只希望赵博士表现顺利。
科学家赵砚博士正在滔滔不绝地向王宿解说代号「荧惑」的实验计划,这项计划重点在於研究人类的精神世界,证明人类拥有预知能力,用科学手段让人做预知梦,藉此预测恐怖攻击。
赵砚已经进行多次实验,撇开在实验过程精神失常的失败案例,五名研究对象在进入白色房间後都做了梦,但那些重大事件的时间点都太遥远,到目前为止还没取得突破性的成果。
王宿翻看平板光脑的实验数据,上面记载研究对象的梦境内容,共有一万七千多个梦境,作梦者一个晚上会梦到三至五个梦,他们会将梦境转述给研究人员,从遗失眼镜这种生活小事到虫族入侵造成的重大伤亡都有纪录。
「根据过往的实验,预知梦不尽是真实的,而且能透过科学方式让这种现象发生。」赵砚说。
「哪一个案例可以证明梦境的准确度是百分之百?」王宿问。
「六号作梦者在十月四日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朋友因为感染急性肺炎死亡,十月二十三日这个梦境就成真了。」赵砚说。
「你自己实验过吗?」
「当然,长官。」
赵砚精神一振,他已经向许多人描述了很多遍这个神奇的经历。
「我梦到我弄丢了手表,然後我老婆送我一支35年出厂的劳斯限量款手表。隔天我弄丢了我的手表,三天後我的老婆真的送了一模一样的手表给我。」
他亮出左腕上的金色手表。(注1)
「也许她听到了你的梦话。」王宿头也不抬,专注於阅读手上的梦境纪录。
「这不太可能,我不会说梦话。」赵砚哈哈一笑。
王宿操纵平板的手指停住了,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一则梦境纪录,日期显示这是许多年前记载的预知梦。
「有没有可能针对某一件事进行梦境的预知?」王宿问。
「理论上可以办到,假如想要记住梦境,可以在睡觉之前进行自我暗示,在睡前对自己反覆说几十遍希望记住梦境,通过自我暗示控制自己的梦,最终会看到成效。」
「可以通过自我暗示在梦境保持清醒?」
「同理可证,这个办法可行。」
「使用这个机器有什麽风险?」王宿问。
「可能会引起谵妄、认知能力障碍、记忆衰退,机率是百分之五。」赵砚说。
「我要测试它的性能。」王宿将平板递给赵砚。
「我马上把自愿者带过来。」赵砚说。
「不用,我亲自测试。」
「可是它有风险,您可能会精神失常,啊,我不是要诅咒您……」赵砚试图劝退王宿。
「你对自己的实验成果没自信?」
「没这回事!荧惑计划耗费二十年,结合无数人心血的成果……」
「假如测试结果合格,你们会得到经费。」
「珊珊,快去做准备!」赵砚立刻朝一旁的研究人员喊道。
「是。」姗姗快步走到控制板前操作。
白色房间约十坪大,房内只有一张流线型的躺椅,启动後白色房间就会开始运作,当待在房里的人陷入睡眠状态,房间的机制会使他们会停留在浅意识,而梦境就在这时候发生。
准备就绪後王宿在躺椅上阖上双眼,对自己进行自我暗示,过没多久就陷入梦境。
王宿站在一条长廊中央,两侧的门扉紧闭,上方的照明灯忽明忽灭,尖叫声和哭嚎声从四面八方包围他,整条走廊却看不见任何人。
虽然两脚踩着地板,但他感受不到重力或身体的重量。
物质规则不适用於梦境世界。
王宿看向通往黑暗的走廊,下一秒他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铁链重重缠绕门的把手,他拔出双枪对准门板轰出一个大洞。
门轰然倒地,王宿踏着门的残骸进入阴冷的空间,他一呼吸就口吐白雾,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传来人的呻吟声,数不尽的白色丝状物悬吊起十几具屍体,男女老幼都有。地板上的屍体层层叠叠堆积成锥体,犹如一座古埃及人建造的王者陵墓。
他穿越屍体和白丝进入房间内部,抬头往上看去,一个庞大、黏稠、表面凹凸不平的长型物体悬挂在房间中央。
那是虫族的蛹。
蛹的型态前所未见,似乎以屍体为养分,无法判断是哪一类虫族的蛹。
王宿对着虫蛹扣下板机,猛烈的枪响过後乌黑的蛹壳逐渐龟裂,剥落,碎成千百块。
这是由他主宰的梦境,不论虫蛹有多坚硬,在他的意识之前不堪一击。
被黏液包裹的翅鞘卷缩成枯叶状,大量的青绿色血液从蛹内流淌而下。
那个虫族尚未蜕变成功,在最脆弱时受到重创,在蛹中迈向衰亡是牠最终的结局。
临死之前,牠用尽力气挪开破碎的翅膀,虚
', ' ')('弱地睁开眼睛。
牠的目光对准王宿,那双虫类特有的全黑眼瞳饱含恨意和滔天怒火……
周围的一切陷入昏暗……
「爸爸,醒醒……」
稚嫩的孩童声音响起,王宿没有理会继续睡觉。
「爸爸,醒──醒──」男孩在他耳边大喊,小手用力摇晃他的胳膊。
王宿不堪其扰醒过来,看见一双和他相同的蓝眼。
黑发蓝眼的小男孩两腿盘坐在沙发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无视王宿难看的脸色大声嚷嚷。
「已经中午了餐桌上还没有食物,我快饿死了!」
他抓住桌上的电子钟将萤幕显示的时间展示给王宿看。
王宿看向四周,他身穿宽松简便的衣服,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地板四处散落小孩的玩具,墙壁上有一大片蜡笔涂鸦,桌上的文件被折成一群青蛙,小孩的手里还拿着一架纸飞机,整个客厅乱得犹如虫族大军过境。
从周遭的情况判断他原本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不知怎地睡着了,至於为什麽在客厅工作不是在书房,他猜想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监视这个小恶魔。
王宿暗自观察这个小孩。
柔软的黑发、蔚蓝的双眼,从外貌的特徵看来这个孩子绝对和他有血缘关系,这是他和另一个Omega的孩子。
王宿无法想像自己为什麽做出这个决定,他也不愿花费心思去探究。
令他困惑的是,在他的教育之下这种性格是怎麽养出来的?是因为生母的缘故吗?
面对血脉相连的孩子,他理应感到一股温情流淌心头之类的……但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小恶魔没有打破花瓶或窗户。
「我肚子饿了。」男孩扁起嘴,揉了揉小肚子。
「你的母亲没有准备午餐吗?」王宿问。
「妈妈还在睡觉。」男孩的手指抵在嘴巴旁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好,他也不想和那个Omega碰面。
「我煮面给你吃?」王宿伸手揉他的发顶。
「不要。」男孩立刻回绝。
「饭?」
「不要。」他摇了摇头。
「粥?」
「恶。」
男孩扮了个鬼脸,完全不给父亲面子。
「你想吃什麽?」王宿不厌其烦地问。
「芝士汉堡!」
「垃圾食物吃多了你会长不高。」
「你说过只要我不吵妈妈睡觉就会做芝士汉堡给我吃,我没有吵醒妈妈,我很乖。」
男孩骄傲地挺起胸膛。
王宿看了看桌上整齐划一的纸青蛙部队,其中几只青蛙背上隐约可见官员盖下的红印章。
男孩看见他的视线转向桌上的那群杰作,赶紧把手里的纸飞机扔到身後,在沙发上蹦蹦跳跳吸引王宿的注意力。
「爸爸,我要吃汉堡我要吃汉堡我要吃汉堡!」
他蹦得太欢,脚没踩稳往前一跌,王宿长臂一揽稳稳接住他,男孩爬起来翻了个身枕在他的大腿上,大声提出他的诉求。
「我要吃芝士汉堡。」
「你安静点,我做给你吃。」王宿无可奈何。
男孩举起双手欢呼,笑得两眼弯弯。
他的眼睛很漂亮,不是颜色,是眼睛的形状。王宿不禁注意到。
男孩的眼尾上挑,笑的时候两眼弯起,双颊浮现酒窝,笑容十分地甜,他的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看样子这些特徵应当遗传自母亲。
王宿凝目在男孩的长相,心想:就算他把屋子弄得一团糟也并非不可原谅。
男孩比手画脚向他描述理想中的芝士汉堡。
「我要双层汉堡,双倍芝士,四片番茄,里面要夹这麽厚的牛肉,要加番茄酱,不要沙拉酱,生菜少一点……」
他单手抱起男孩走向厨房,男孩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身後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男孩越过王宿的肩膀看向楼梯。
「妈妈!」
王宿没有转过身,他不讨厌这个孩子,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一个陌生人进入他的生命。他万般抵触这个过於真实的梦境,因为这个未来没有他,他不愿意接受这个未来。
我必须醒来。
这个念头一闪现,场景、孩子,一切都消失了。
他站在无边的黑暗里,眼前只有一个垂死的虫族,牠缩在破碎的蛹里,纯黑的眼睛冷冷盯着王宿。
王宿如临大敌。这个虫族和他以往遇过的虫族不同,这不只是梦,牠知道精神世界的规则,而且学会如何善加利用。
他在精神世界里给予牠重创,导致牠在现实世界的肉身受到了影响,刚才的梦中之梦是牠的报复,一旦他沉溺其中就很难醒过来了。
牠开口对王宿说话,声音犹如刀刮玻璃般令人难听至极。
「为什麽……不转身……」
「那不
', ' ')('是真的。」
牠发出刺耳的笑声,声音愈来愈虚弱。
「那是……你最渴望……却不可能成真……的未来……」
牠离开了。
王宿依然还待在梦境里,被黑暗包围着。
赵砚焦急地在白色房间外等待,他记录了王宿的睡眠数据,快速动眼期的持续时间太长了,呼吸和体温也有大幅波动,这些异常状况让他一度想终止实验,但实验失败就表示「荧惑」计划彻底终止,团队多年来的成果付诸流水,这让他犹豫了。
幸好王宿最终醒了过来,赵砚松了一大口气。
赵砚询问王宿梦的内容,王宿避而不谈,向他要了平板光脑,在申请预算的页面盖下电子印章。赵砚见状不再追问,一旁的连姗姗舒展眉头,他们又有经费能继续研究了。
王宿点击面板回到纪录预知梦的条列画面,他点开入梦前看的那一则预知梦纪录,将平板的萤幕转向赵砚。
「这个女孩作这个梦的时候是十三岁,为什麽会找她当实验者?」王宿问。
赵砚看着萤幕上的作梦者资料,表情带着怜悯。
「她在八岁时目睹母亲死於火灾,从此噩梦连连,这是一种创伤症状,柳博士带着她来找我,我试了几种疗法,其中一种是利用清明梦境治疗。我教导她通过自我暗示的方式学习控制梦境,让她透过梦境去解决问题,例如拯救她的母亲,感谢老天,她的精神状态逐渐好转。」
「我长期纪录她所有的梦境并且深入研究,不知何时她开始做预警式的梦,那些梦是无法解释的,连她本人也没有察觉到。我一直暗地里研究她的梦,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担心这会为她的精神状态带来负担……我不认为这是神赐予她的礼物,她的梦有些成真了,有些我们不希望它成真。」赵砚忧心仲仲。
王宿收回平板,看着光脑上纪录的资料。
姓名:柳鱼。
第5483条:男人欲以火将虫族圣子扼杀摇篮,可惜终归徒劳。忠仆奉上人类血肉供其养分,圣子诞於极阴之地,不知其名,不得其名。
「她的梦成真机率是多少?」
「噩梦的成真机率是百分之八十……我们都称呼她为灾难之钟。」
注1:赵砚永远不知道,赵太太不小心弄坏他的手表後偷偷扔了,她在检查赵砚的日记确认丈夫有没有外遇时看到赵砚夹在日记里的愿望清单,愧疚的赵太太拿走赵砚藏在鞋垫里的私房钱买了一支新手表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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