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君这该死的小贱人,自己寻死也要拖累太子殿下,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少商听不下去,一脚跨了进去,大声道:“两日不见,太子妃别来无恙否?”
太子妃如今都有些惧怕少商了,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那锦袍男子却大剌剌的嚷起来:“你是哪来的无礼之人,见了太子妃也不叩首行礼?!”
少商松松垮垮的朝太子妃行了个礼,然后上下打量了这男子一番:“你就是孙胜,太子妃的堂兄,紫桂别院的管事?”
孙胜眼神浑浊的看着少商,得意洋洋道:“正是!小娘子生的不错啊……”
“堂兄!”太子妃紧张道,“休得无礼!”自家堂兄是没吃过这程少商的苦头。
“无礼什么?太子妃就是平常太和善可欺了,致使咱们孙家这么憋屈!堂堂太子妃的娘家,至今除了两个虚爵什么都没捞着,真是太没脸面了!”孙胜愤然道。
少商轻嗤一声:“幸亏没给你们孙家人封什么官,区区一座别院都管不好,若真封了官,还不闹出大祸患来,贻害地方百姓,带累太子名声!”
“小贱人说什么呢!”孙胜脸色大变。
“我说你祸到临头还不知死活!”
太子妃连忙道:“紫桂别院虽是堂兄管理,但里里外外这么多奴婢,堂兄百密一疏也是有的。那几株紫桂每日都要散落许多桂花在地上,说不定那个下仆偷着捡去一把,这是防不胜防啊。”
少商冷笑道:“别院又不是到处都是紫桂树!翟媪说过了,那里原叫秭归别院的,后来东侧湖边长出了七八株极为稀有的紫色桂树后才改名的。说到底,其实整座别院也只有一个地方有紫桂,每日都派有专人打理。好吧,就算孙大人百密一疏,如今事发了,敢问孙大人可查出是谁盗走紫桂的?”
孙胜绷脸咬牙:“仓促之间,还未查出。”
“那别院里有没有哪些奴婢最近忽然财帛丰盈的?”
“……别院奴婢众多,尚未来得及一一查问。”
“紫桂别院份属皇庄,里头的奴婢与宫婢宦官一般管制,轻易不能出去。这些日子以来,有哪些人离开过别院?”偷捡了紫桂,总要交货的吧。
“……还未得知。”
“这个又不用一一查问,翻一翻进出别院的登录簿子不就成了么。为什么不知道?!”
孙胜被问的恼羞成怒,嚎叫道:“你不要再咄咄逼人了!我总管紫桂别院,自有分寸,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娘知道什么!这事得慢慢查办……”
“恐怕来不及了。”凌不疑的声音传来,随后他与太子就一后一前跨进了偏殿。
众人连忙给太子行礼,孙胜面露心虚之色,赔笑道:“这……太子殿下,您看这事……”
太子沉着脸,不愿理睬他。孙胜求救的去看堂妹,太子妃神情尴尬。
凌不疑转头问少商:“你问完话了?”
少商一脸嫌弃:“这位孙大人一问三不知,官威倒是不小。”
凌不疑点点头,冲外面吩咐道:“来人,将孙胜拿下。梁邱起,你亲自押送。”
孙氏堂兄妹齐齐大惊。孙胜吓的懵了,太子妃颤声道:“你……你要作甚?就算我堂兄疏于管束别院奴婢,也罪不至此……”
凌不疑懒得废话,上前提起孙胜的后领,淡然道:“好叫太子妃知道,紫桂尚属小事,可太子的那枚玉蝉呢?太子许久未见曲泠君,上前相见之前曾自整仪容。彼时,殿下清楚的记得,那枚玉蝉还好好的挂在腰间。”
“那也许是回程途中丢的,骑马时本就容易颠落配饰啊!”太子妃犹自挣扎。
凌不疑看了一眼心虚的孙胜,冷笑道:“见过曲泠君之后,太子心绪不稳,在别院呆坐了许久,随后弃马坐车回的东宫。别院,马车,宫道,东宫,玉蝉只可能丢在这四处……太子妃,您说这玉蝉会丢在哪里呢?”
“倘若有人蓄意陷害太子,自然要提前筹划。马车和宫道都是意外,不能预测。东宫嘛,上回那印玺之事后,想来也不那么好下手了……那肯定是别院啊!”少商歪着头。
孙胜脸色惨白,高声讨饶:“殿下,不是我,真不是我……定是有人暗中混入别院的!太子妃,您帮我求求殿下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问问便知了。”凌不疑不再废话,提着孙胜一把丢出廊外。
梁邱起早领了侍卫等在外面,十分熟练的将之擒住捆牢,顺便塞了团破布在孙胜嘴里。
太子妃在殿内看着这一幕,害怕的浑身打颤,跪到太子跟前连连磕头,直磕的额头血红,泣道:“妾拜求殿下明鉴。妾愚昧无知,浅薄嫉妒,但对太子之心惟天可表。妾的堂兄又何来异心去陷害您?!其中必有隐情,恳请太子明查!”
太子似有不忍,但依旧硬声道:“若真不关孙胜的事,他必能完好回来。子晟也不会故意与他过不去的。”
少商发现凌不疑看向太子的眼神中,有一种善意的轻嘲,似是在无奈太子怎么这么容易心软,不过是几下磕头几滴眼泪而已。
太子轻轻推开太子妃,转头道:“因孤的疏忽,种下大祸,还请烦劳了。”
少商顿觉重任在肩,郑重承诺道:“殿下放心,妾定当竭尽全力,还您一个清白!”
太子一怔,失笑道:“好好,孤信你……”
少商察觉太子神情有异,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凌不疑,恍然道:“殿下,您刚才那话是冲着凌大人说的啊!”她自作多情了,真丢人。
太子不忍直言,背过身去双肩轻抖。
凌不疑原本正低着头忍笑,一抬头仿佛山花烂漫,山河明丽。他拉过嘟着嘴的女孩,一齐向太子告退。走在宫道上,他问女孩:“我们先去哪儿查看?”
少商瘪瘪嘴,嘟囔道:“问我做什么,你才是殿下信重之人,我不过是个添头。”
凌不疑目中盈满笑意,脸上却装的严正:“不论别人信不信你,有没有人看见,你都应认真去做每一件事,方是人间正道。”
少商缓缓的点点头,微露笑容:“好吧,虽然我知道你在哄我,但你说的很对,为人做事的确应该这样。”
“不生气了?那我们先去哪儿?”
“没有先后,我只想去梁府。万变不离其宗,关节就在那儿!”
“甚好,我亦是如此想的。”
……
梁府今日的气氛与昨日又有所不同。
若说昨日的梁府上下是一种八卦与茫然兼具的热切,今日的梁府就阴晦了许多,甚至隐隐带着一股萧索气息。进府后兵分两路,凌不疑翩翩然的去找梁州牧,少商照旧先去见曲泠君,谁知却先看了一场好戏。
曲泠君的庭院原本栽种了各种云株雾草,如今全被拔了个干净,腾出石板铺就的宽广平地,一群或执棍棒或拎绳索的健壮家丁肃穆而立,中间有七八个人被按在地上,正噼里啪啦打着板子。少商注意到他们都没被塞嘴,似乎故意让他们发出惨叫好让什么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