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侯先是拘谨的笑笑,再看向少商,才道:“早,早听闻程娘子。十一郎终于肯成亲,我们都替陛下和皇后高兴。头回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略备薄礼,算是对你和十一郎的一份心意吧……”
宣侯夫人赶紧将堆在身旁的两口尺余宽的漆木小箱向前推了推,一旁的宫婢上前抬上阶陛,皇后对少商微笑道:“打开看看吧,你定然喜欢。”
宫婢们依言打开两口箱子,瞬时间珠光宝气闪花了少商的钛合金狗眼——只见一箱是整齐码放的麟趾金,每列三十枚,每层四列,目测少说有也有三四层;另一箱铺满了深红色的锦缎,上面小心摆放了几十颗拇指大的海珠和五六块手掌大的白玉璧,海珠滚圆明净,玉璧纯润无瑕,也不加什么金银配饰,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摆在那里,莹莹生辉,令人不敢。
一时间,殿内众人皆惊,旁人尚能遮掩,五公主却是满脸惊愕,目露凶光。
少商眼花气促,连笑声都结巴了:“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宣侯夫人笑的羞涩:“这些年来,子晟不知帮过我们多少忙,平日也没什么可谢他的,如今给了你也是一样的。”
听见凌不疑的名字,少商略清醒了些,带着希冀的目光去看皇后,小声道:“娘娘,这也太贵重了,我能收吗……?回头陛下不会说我受贿吧。”皇老伯没事还训她半天呢,若碰上由头还不训成连续剧。
皇后含笑道:“收下吧,陛下来了我给你挡着。”又转头向弟弟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然,我先算你俩行贿。”
宣侯夫妇满脸笑容,躬身称喏。少商心肝颤颤的看着宫婢将两口金光闪闪的箱子阖上后抬了下去,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复。
五公主又妒又恨,冷笑一声:“舅父舅母是该将礼备的重一些,去年有人弹劾舅父占了皇陵旁的土地,若非凌不疑帮忙奔走周旋,舅父怕是要廷尉府走一遭了。”
坐在她身后的骆济通,叹道:“后来不是查清了吗,那都是诬告。就是去了廷尉府,陛下明知灼见,也会将宣侯放出来的。”
“就算是诬告,也得有人澄清啊。”五公主昂首道,“母后娘家人丁单薄,舅父又没什么才干,要紧时还要靠凌不疑!”
骆济通紧张道:“凌大人是娘娘养大的,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啊。”
“说到底,还不是靠母后。”五公主得意道。
宣侯低下头,唯唯应了几声喏。宣侯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会反复说:“公主说的是,多亏了子晟,多亏了娘娘……”
骆济通无声叹息,少商朝她笑了笑,她只能回以摇头苦笑。
五公主傲慢一笑,道:“还有前年外兄在外郡闯了祸,被人扣住了索要钱财,也是凌不疑连夜过去把事情摆平了……”
骆济通无力道:“那是歹人听说宣侯家豪富,特意设局陷害宣侯公子的。”
“那也是外兄无能又鲁钝,虞侯家也豪富啊,怎么歹人不去陷害他家公子,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就是看舅父秉性柔弱好欺,吃了亏也会忍下藏到肚里!”
皇后心里有气,紧抿嘴唇不说话,只重重的将便面拍放在案几上,殿内众人俱是静默。不过宣侯夫妇和王氏父女是不敢张嘴,少商和翟媪是不愿张嘴,并在心中程度不同的希望皇后臭骂五公主一顿。
骆济通觎着皇后脸色,只好继续救火,笑道:“宣侯一家是出了名的诚恳和善,陛下几次夸奖,屡有赏赐,您都忘了吗?”
五公主嘟嘴道:“诚恳和善又不是好欺负,就是因为舅父这幅样子,难怪父皇只不断地赏赐金银田土,却不委以官职责权,可四姊的舅父们却大权在握……”
“殿下,适才您不是要问姈娘子的婚事吗。”骆济通努力去扯五公主的衣袖,却被五公主一把挥开,“你别岔开话题,我还没说完呢。”
五公主扯回自己的袖子,继续道:“舅父,前阵子我还听说外兄又叫人坑了,一只斗鸡被人要去了两万钱,那鸡是金子做的啊!母后,您别瞪我,我也是为了舅父舅母好,难道看着他们受欺负也当没看见呀。”
“殿下,咱们说些旁的吧……”骆济通快要以头抢地了,她实在不知如何制止五公主。若说她胡说八道吧,她说的又句句属实;若说她倨傲无礼吧,她又打着关怀舅家的幌子。
“公主殿下。”少商忽然开了口,“您不用这样为宣侯担忧,其实陛下早有布置了。”
五公主冷笑道:“什么布置?你若说不出个缘由,看我治不治你的罪!”
少商捂着胸口,一脸害怕道:“殿下适才还说凌大人养在娘娘跟前,是一家人呢,如今一言不合,这就要治我的罪啦。”
五公主一时语噎,张口结舌。
皇后侧头莞尔,再度拿起案几上的便面,悠闲的摇晃着透气,“陛下究竟有何布置,你倒是说说……说错了也无妨。”
五公主见母亲包庇程少商,气愤愤的闭上嘴。
少商朝皇后投去一个明媚可爱的微笑,回头朝向五公主,道:“我在宫里这些日子,常听说四公主沉稳能干,理财有道。上回我花光了凌大人给我的钱,陛下还拿四公主为例训斥我呢。陛下说呀,他这许多儿女中,就数四公主最会当家,断不会受人蒙骗,破财丢人。所以呀,您瞧,陛下将四公主许配给了宣侯公子,这正是适才善用,您还担心什么呀?若将我这样的嫁去宣家,那可真是米缸漏底,穷的可以!”
宣侯夫妇正被五公主数落的面上无光,王淳适才眼见皇后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觉不妙,翟媪和骆济通是苦于无计可施,此时听闻少商这一顿,俱是噗嗤笑了出来。
王淳更是大声附和:“程娘子说的好!”心想难怪自家女儿斗不过人家,他是凌不疑,也会喜欢这样活色生香有胆有智的小美人。
少商薄嗔带笑,一副小儿女模样:“王将军真不厚道,我说自己不会持家,你还说我说得好,回头我告诉凌大人去!”
王淳朗声大笑:“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回头我也备份大礼向你赔罪。”又向皇后道,“这孩儿讨人喜欢,难怪娘娘和子晟都喜欢她!”
皇后终于露出笑容,笑瞪了少商一眼:“就你会说话。”
五公主见无人帮自己,气的脸色发青,冷声道:“四姊好福气,舅父舅母和善,外兄又是老实人,宣家富甲天下,我就没她这样好的……”
少商笑眯眯的打断道:“五公主将来嫁去越家也很好啊,以后想要骏马就不用麻烦王将军了,别说乌云盖雪,就是白云盖砚台都有!”
此言一出,就是端庄的皇后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王淳咧开两排后槽牙哈哈大笑,翟媪笑倒在皇后身后,始终愁眉深锁的王姈此时都笑了出来:“……白云盖砚台,哪有这种马啊。”
五公主大怒:“你能嫁的好郎婿,自然高兴了,几位阿姊都嫁的不坏,只有我……”
“公主!”骆济通用力拉五公主的胳膊,眼露警告,“殿下的婚事是陛下定的,您要和陛下理论吗。”
五公主骤然清醒,气呼呼的扭过身子不再言语。皇后看女儿这样,眼神复杂,既不忍又不悦,最终没有说话。
王淳在岳丈乾安王事败后还能混到今时今日,也是乖觉之人,眼见殿内气氛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哈哈,言归正传,娘娘,臣今日带着阿姈进宫,一是随宣侯和夫人提前为您贺寿,二是替犬女向娘娘道谢。说起来,若非娘娘在陛下跟前美言,江夏那里人生地不熟,仓促间臣还真找不到好郎婿呢。多亏了娘娘,容臣多些时日择婿,今日特来禀告娘娘,亲事有眉目啦!”
皇后微笑道:“哦,是哪家郎婿啊。”
“回禀娘娘,是荆州望族蔡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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