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喝的脚步不稳,扶着宦者高傲道:“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岂能喜怒困于妇人之手。”所以他只纳姬妾不立正妃,后院诸事皆由专业人士统筹管理,多么和谐,多么太平。
五皇子有些惧怕这位三兄,赶紧道:“三皇兄此言甚是……”
四皇子刚在墙边吐完回来,听见这话立刻道:“三兄你不想娶妻,可是我想啊。偏母妃想着长幼有序,这岂不是耽误我嘛!”有人志在四方,有人志在娶妻生子,人各有志不行啊。
五皇子颇有同感,三四皇子都不娶妻的话,哪年月能轮到他啊:“谁说不是啊……”
“烦劳诸位殿下关怀臣的琐事。”凌不疑面无表情道,“不过……”他朝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怀柔手段也要分人用的,臣以为您还是少用为妙。”
太子想起太子妃给凌不疑惹下的麻烦,立刻呵呵着闭嘴。
“二殿下,臣听闻人一生的运气都有个定数。在一处的运气太好了,别处就会倒霉的很。殿下的妻运在宗室内无人可匹敌,不过别的嘛……”
二皇子脸绿了:“别的怎样?!”这话全是放屁,父皇还不是坐拥江山美人,双份的福气呢!
凌不疑不再理他,转头道:“三殿下,那年上官夫子曾叹曰,人生在世,过头事莫做,过头话少说。倘有朝一日您被妇人牵绊了喜怒,您待如何?”
三皇子冷笑连连:“你那心头肉尚不知牢不牢靠呢,倒来消遣我。好,倘真有那一日,你每生一个儿女,我都赠黄金百两!”
“那就一言为定……”
“不对不对,这不公平呀。”四皇子晃着脑袋嚷嚷起来,“三兄出了赌金,子晟却未曾下半点注金,届时若子晟输了又该如何?”
凌不疑挑挑眉:“四殿下,前几日陛下提及臣的婚事时,臣还谏言该先为四殿下挑选皇子妃人选,三皇子不妨等遇上合心意的再说。如今看来,臣这话是多余了。”
“……”四皇子转过头:“那什么,太子,三兄,夜深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二皇子大怒:“我也是你兄长,为何独独漏下招呼我?!”
四皇子装作没听见。
太子摇头莞尔。
他察觉出凌不疑今夜情绪甚好,似有一种隐藏的喜悦,眼角眉梢都柔和了几分,不然以他寡言淡漠的性情,怎会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到底是要成婚的人了,以后他会发现人生不止有磨砺和苦难,还有欢悦与情致——太子暗暗替凌不疑感到高兴。
随后,他拉上正气愤的二皇子当先而走,三四两位皇子和凌不疑朝不同方向各自离去,只剩下五皇子孤独的伫立深夜寒风中。
……
次日一早,薄曦未明,宫婢和宦者们在靛蓝色的雾气中打着灯笼干活,少商已然起身,披上御寒的皮裘大步朝外走去,走了几步,犹豫的回头道:“阿媪你真要去吗?”
翟媪道:“适才你睡的香,还是我叫醒你的呢。你若不带上我,我可就要喊了啊。”
少商无奈,只得带上她。
趁着天色昏暗,两人在越妃宫殿旁的那座园子中一番摸黑作为,又赶在皇后起身之前溜回了长秋宫。服侍皇后起身,梳洗打扮时,皇后从镜中瞥见翟媪时不时的偷笑,忍不住问缘故,翟媪哪里敢说,只能搪塞一二。
在宫廊中碰上前去皇后跟前开始今日课程的少商,翟媪忍不住轻问:“天都大亮了,怎么还没动静?你那些布置管不管用啊。”
少商压低声音道:“阿媪放心,那些布置我极有把握……”她上辈子使过不知多少次了,从原始版本的板刷升级到后来的连环洗脚水,还没上工程力学的课程呢,她就无师自通这种恶作剧机关了。
“再说了,恰好她们几个都住一屋,岂不是老天爷要我报仇!”这倒不是巧合,那几个小碧池既然喜欢一处晃荡,显然平日很要好,自然愿意住在一处。
翟媪憋笑着点点头。
大约是否极泰来,少商抱着沉沉的竹简卷来到内殿,谁知皇后含笑告诉她今日就可回府了。少商大喜过望,连声问‘真的吗金的吗蒸的吗’,险些将皇后摇晕,得知是皇后早就跟皇帝说定之后,她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抓起皇后手背重重亲了一下。
皇后被都被小女孩逗笑了,笑骂道:“一听见回家就高兴成这样,还当我这里是龙潭虎穴呢,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宫来!”
少商捧着小小的拳头举过头顶,连连作揖告罪,只说是想念父母手足了。
“娘娘,您为何不早说呢!”少商趴在皇后身边,满脸是笑,“早知道我这么快就能回去了,我就不跟凌大人那么快和好了!”
“有胆量就将这话说给陛下听,就知道在我跟前面耍嘴皮子。”皇后用食指点了点女孩嫩豆腐似的额头,“昨日当我没看见你和子晟一处的情形啊,比饴糖都甜了。”
少商脸上一红,嘴硬道:“您不知道凌大人有多可气,仗着有陛下撑腰……”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和呼喊,等不及宫婢传报,怒气冲冲的五公主已经一头撞了进来,站在门口就指着少商大骂:“你这小贱婢!贱人!我要杀了你!”
皇后脸色蓦的沉了下来,一掌拍在案几上:“孽障!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在长秋宫大呼小叫!”
五公主看生母脸色不好,立刻上前下跪,拜至以额触地,连声道罪只说是自己鲁莽了,然后又迅速将缘由说了。
原来她带来的那群小女娘倦懒,一直睡至天光大亮才起身,谁知她们刚推门出去,走在一条青藤搭建的回廊中时,头顶突然呼啦啦的洒下大片粪水。
——少商这个机关设置的很巧妙,若只将粪桶放在门梁上,那只能洒到一二人,是以她将数个粪桶设在青藤回廊上,回廊一端是那几个小女娘的住处,一端是一扇柴扉小门。她用门栓将柴扉小门顶住,最先到达的小女娘推门不开,就吆喝其他女孩过来帮忙,直到几个女孩都过来一齐使力推门,才将柴扉推开。而此时触动机关,粪水从天而降,如洒甘霖。
这样就算未必坑到所有人,大多数是跑不了的。
这是个巨恶心的恶作剧,那些小女娘们没伤到一丝皮肉,可哪怕立刻沐浴更衣,那股销魂的气味也得至少数日才退。
五公主愤慨之极,想起适才越妃手下那些人的讥笑轻慢的目光,觉得自己的面子被耍了个干净,握拳捶地,用力控诉:“母后,她们是儿臣带进宫来的,为母后贺寿献舞也算出了一份力气,如今却遇到这番羞辱!士可杀不可辱,母后,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皇后忍住没去看少商,纹丝不动道:“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们沾了些金汁就要去自尽吗。就算要自尽,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五公主噎了一下,又大声道:“母后!这是程少商作为,我都问过珑园里的人了,她们说程少商今日清晨天不亮去过那里!”
“嗯,可有人亲眼看见少商去安置金汁?”
“即便没人看见,可除了程少商还有谁!母后,您要包庇程少商吗?”五公主声音尖利,恨不能一下锤死了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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