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少商心中一惊,用力撑起半边身子,小脸紧绷:“你胡说什么!哪里听来的!”除了万老夫人,不应该还有别人看破呀,何况这人看着也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我,我送走阿缡后,就回头去找你,想与你道谢……”楼垚看眼前的女孩目如赤焰,被吓到结巴,“可我没想好怎么说,就跟了你一段,看见你,你抽掉了几根桥木……”

少商颓然而倒。

果然天算不如人算,她自负智计百出,却不提防这个疏漏。这少年应是习过武,腿脚轻便,跟在后面她自是不察。

楼垚见她面若死灰,赶紧道:“你放心,我谁也没说!哪怕父母至亲我都不会说的。我要是说了,就叫我即刻就死,苍天为证!”

少商总算宽慰了些,她知道这里的人对誓言诅咒看重之极,不亚于去公证处做财产公证的效力。那么,至少这件阴私不会传扬出去,不会给万程两家惹事。

“我年幼无知,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正是羞愧难当。”少商声音低弱,楚楚可怜,“不瞒楼公子,我如今不是受了病,而是受了家法刑杖,被驱逐出都城,勒令好好悔过呢。”

看她这幅模样,楼垚何止心软了,连声音都软了:“你别怕,也别难过。依我看来,此事你何错之有,王姈活该受罪!却叫你遭了长辈的罚!刑杖打了几下?还疼不疼,我家有好药,我去拿来给你啊!”

少商暗自吐槽,你拿个毛线啊拿,难道让程家车队等你回家去拿药?!但声音却装的有气无力:“那就谢过楼公子了,你慢慢去拿,咱们先别过罢。”

这话的语病简直病入膏肓,可楼垚不但没听出来,还笑呵呵的要应声告退,总算想起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又上前一步道:“少商君,我,我……”

少年满身旭日阳光,语气坚定道,“我要娶你!”他虽然订婚十几年,但这样表白却是生平都一次。

少商本就不耐烦了,听了这话,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起来,语气讥讽道:“娶我?楼公子的未婚妻子呢?”

楼垚赶紧道:“她这个月就要嫁人啦!啊,不是嫁我!是嫁那个肖世子!”被悔了婚还这样欢天喜地,也是求生欲很强了。

少商冷笑道:“楼公子的婚约被弃,就来戏弄我?你也欺人太甚了!怎么,如今你拿住了我的把柄,就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姓楼的,你要说就去说好了,我不受你的要挟!”

市井中的小年轻男女不读书创业,闲着无聊还能干什么。她当时虽然还小,但见过的山盟海誓简直可以论打算。

温柔的阿强说‘我爱你’,阿珍就跟他同居了,虽然n年后他甩了她另娶旁人;

酷酷的阿狗说‘你是我的女人’,阿花就为他打胎了,n次,后来弄的百病缠身,因为一直没结婚,少商也不知她还能不能做母亲;

精通语言艺术的阿彪说‘迟早要结婚的,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分别’,阿春多年的打工积蓄就走向共和了。

麻哒欺负她没见过世面是怎么的!少商怒不可遏:“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娶我?你娶的成吗?父母相告了吗,媒人寻了吗,聘礼在哪里,空口白牙来消遣我!程家虽不如你们楼家煊赫,但也不受这羞辱!……傅母,阿梅,你们快来!快找人来!将这登徒子赶走!”

楼垚做梦也想不到女孩居然这个反应,他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我真的要娶你……真的……我已经……”

少商不愿听他废话,用力扯下车帘。只听见外面一阵脚步杂乱,人声吵杂,夹杂着楼垚的辩解,然后一切渐渐远遁,显然是楼垚被赶走了。

她伏在软垫上期期的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是个人都来欺负她!

过了一会儿,桑氏笑吟吟的钻进车厢,手上还拿着刚绞好的热巾帕给少商擦脸,又亲自帮她涂抹膏脂。桑氏的手凉凉滑滑的,少商觉得十分舒服。

少商不好意思道:“让叔母见笑了。”

桑氏笑道:“放心,你叔父已经打发楼公子走了。不过……”她十分兴味,“你为何不相信他?”

“为何要相信?”少商呆呆的,“难道不是遇事先不轻信才对吗。”这样才不会受伤害呀。

桑氏一怔,笑道:“也对。”

然后她从袖中抽出一支小巧玲珑的青竹横笛,递给少商,道:“旅途枯燥,我来教你吹笛吧。”

少商迟疑道:“不是你前阵子从大父屋里顺走了份曲谱,发觉你吹箫叔父抚琴之外,还需一个笛声来相和么?”其实是程母为难桑氏,故意叫她去打扫已故程太公的旧居。

桑氏板起脸:“顺什么顺,走什么走!同道中人互通心声能叫顺走吗?君舅在天之灵,知道我们奏他的曲谱不定多高兴呢!何况技多不压身,你多学一样有甚不好。”

少商吃过这位叔母的排头,苦笑着赶紧接过横笛。

这时外面忽响起一声悠长的鹰啸,破空而起,犹如利剑划破沉闷苍穹。桑氏忙掀开车帘,少商伸脖子看去,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中翱翔着一只矫健雄伟的苍鹰。

少商眼中浮上欣喜:“这么大的老鹰,我可从没见过呢!”

桑氏看看女孩,也望向那只愈飞愈远的鹰:“是呀。以后你会看见更多的。”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驾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以及程家护卫们有力的发令声,车队缓缓启程了。

【本卷终】

第二卷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第39章

火光冲天,吐出滚滚浓黑烟气,将天空染成隐隐血腥的灰色,四周沟深林密,杀声震天,前方是程府的护卫和家将,奋力阻挡一波波涌上前来‘贼匪’。

其实少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贼匪,抑或是哪里过来的残兵败将,因为他们身上沾满血污的袍甲看起来像是有编制的。

这时,地上一个没死透的贼人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她看了看,辨认出片刻前这人还挥舞着大斩刀狂叫向女眷们冲来,便扭头对一名侍卫道:“这里还有一个。”那侍卫领命,提刀过来狠戳几下,随着低低的惨呼及些许溅起的血水,又一条性命木有了。阿米豆腐。

小半年前,少商还是一个虽画风略清奇但到底三观正常的女青年,碰上蟑鼠什么的也会叫两声意思意思,而如今她看着满地的残肢破尸已经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深色厚锦滚斓边的男子便装是前几日桑氏刚给自己改的,本要穿着去看蹴鞠赛的,如今却沾了斑斑血污。汗水顺着后颈流至背部,将原本柔软的细麻内衣粘到身上,湿漉冰冷的难受——所谓乐极生悲,正是她眼下的写照。

那日赶走表白错误示范的楼公子后,车队一路东行,沿途风光大好,连日天晴无雪。

还未出司隶,少商的杖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她略感疑惑,当年打架导致手臂轻微骨裂,还没这回杖刑疼的厉害,那时她养了半个学期,怎么这回才六七日就好了。

难道是这身体的质量好?那为何她当初做了那么久的猪头,都是一样的伤药呀。想了好几天,少商最后得出结论,这身子的质量主要表现在筋骨上,而非皮相。

说形象点,如果她遭遇家暴,可能会毁容,但也可能参加自卫搏击班练成高手反扁回去,然后再反咬一口‘jc叔叔你看看我的脸情况还不够清楚吗’——咦,她为什么动坏脑筋动的这么流畅。

此外,她还发现这身子自带音乐天赋。

接过那支横笛时少商还颇忐忑,因为当年她在乐器选修课上号称‘钢锯拉菊花’,谁知桑氏略教了几日,她的手指仿佛自行领会贯通,将一支简单的‘竹枝调’吹的悦耳活泼——这样看来,程太公的基因没浪费,等将来她发财有空了就整点儿高山流水啥的,提升一下文化x格,免得一天到晚被人当文盲。

确定底子不错后,桑氏开始教她吐纳练气,务使出气均匀绵长。为达成这个目的,桑氏理直气壮的要求少商每日都要骑马,步行,保持充足的睡眠和饮食。有时实是累极了,不论野外扎营还是颠簸的马车上,少商也能倒头就睡。对于女孩这样的顺服,桑氏颇出乎意料,她还以为要费去许多力气才能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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