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潇就读的滨大附中,是省重点高中,重本率高达92%。不少同学都是由省内其他地市考过来的,均是万里挑一的智商,为了保持年级前三十,她学得并不轻松。
因常年稳定的升学率和优质的生源,在c市三所重点高中里,他们附中管得已算宽松。
校内所有建筑统一划分为红顶和蓝顶。
红顶是教学区,教学楼综合楼艺体楼之类的建筑,蓝顶是所谓的生活区,饭堂和宿舍。
红顶之下禁止一切通讯设备,蓝顶之下可以用不具备联网功能的通讯设备。可以理解为小灵通,诺基亚之类的砖头机,智能手机时代的古董手机。
曾经有人问教导主任,操场算什么顶。
教导主任冷冷一笑,什么顶都没有,你倒可以玩玩试试。
到了高三,连蓝顶之下的建筑都不能用了。
同学们每天在宿舍楼下和饭堂门前的公共ic卡电话亭排队打电话。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排队的同学手里人手一本速记本背书。
压力之下也有反抗,不少人名义上是给家里打电话,实则是早恋的高三苦命情侣,隔着男女生宿舍不到五十米的花坛打电话互道晚安,也有与其他学校的兄弟闺蜜打几分钟电话聊天八卦解压的。
那姿态很明显,用手紧紧捂着话筒,背靠电话亭。值班老师走过,蚊子一样的声音就大起来了,“好的,妈妈,我知道了,您放心。”
公共电话亭就那么几个,本意是减少一切学习之余的时间。
如此这般每人讲上几分钟,后面排队的心急如焚,伸手扒着电话亭的金属挡板,以示焦急。
快到熄灯前,就寝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打电话的同学甚至要捂着自己的ic电话卡,免得被后面排队的急吼吼地暴力拔卡插队。
上周六中午,照例在宿舍楼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确认是下午放学以后,学校西门等司机王叔接她,便径直上楼回宿舍。
她打算收拾好带回家的衣服再去食堂吃饭,中午就回教室自习小憩。
一推开宿舍门,方好好竟然已经躺在上铺了,一缕长发垂落,发质又顺又滑,算是高三为数不多坚持留长发的几位之一。
金潇笑了笑,“懒鬼,我就说你怎么一下课就不见人了,吃饭了吗?”
“没呢,一会泡面。”方好好在栏杆上趴着看她,“你也回来这么早?”
“我给我妈打电话,怕回来晚了排队。”
“害,不早说,”方好好在床上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部手机来,得意地晃了晃,“我有手机呀,可以借你打电话。”
原来她一直躺在床上玩手机呢。
金潇惊讶,凑上去捏她胳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竟然不知道。”
“潇哥,轻点哇,人家受不了。”方好好眉开眼笑,语气夸张地怪叫,“今早啊,京东物流,我说了备注辅导书,去门卫那拿的。”
金潇内心动摇了,连她最好的朋友方好好都买了手机。
她一贯是相信自己的自制力的。
不知道谁带的头,起初高三大家还是绷着一股劲儿的。
自从五校联考以后,他们学校的成绩一骑绝尘,他们作为重点班,班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有个自主招生降分数线作为保底。
压力越大反弹越大,家境好的,就开始用零花钱偷摸买手机。
那阵子正好流行iphone6s玫瑰金款,去年九月才发布的,国内外同步销售。因为iphone6就出了指纹识别,是漂亮的金属圈home键,但玫瑰金6s实在是很新鲜很新潮,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最新款,辨识度极高。班里三五个人都买了,听说男生抢着借来玩手机。
不乏成绩好的又自律的,说合理控制之下的玩手机,反倒比排队打电话更节约时间,睡前解压又解乏。
金潇倒不是想玩游戏,更不是用来与人联络发消息。
她是在贴吧上看了许久,有个美院的姐姐说了,iphone配上电触笔,虽然比电脑差多了,但勉强能日常练笔。
公交车报站提示,“大世界批发城站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金潇愣了愣。
大世界商城,似乎是这两年才改的名字,以前还叫批发城,年代感气息扑面而来,可以窥见这里的消费水平。
她抓好书包下车。
还没走两步,有人抓住金潇的胳膊,金潇一个眸光闪过去,那个大婶被她这一眼瞪得有些打怵,还是笑得露出一口黄牙,鱼尾纹绽放成花,压低声音,“丫头,是不是买手机?”
现在还是农历正月里,天寒地冻,路边有黑灰的积雪,大婶的脸有浓浓的生字皱纹,被风吹得又红又皲。金潇不忍心强行甩开她就走,直觉却告诉她这是个骗局。
金潇嗯了一声,警惕地捏紧书包。
大婶把手里挎着篮子举起来,掀开棉布,“看你是个学生,婶儿不坑你。我交不起里面铺租,卖的手机比里面便宜多嘞。”
她拿起来,“你看看,这6s玫瑰金,最新款。”
金潇:“……”
她怎么也没想过一下车是这个场景,还没进大世界,就碰见手机贩子,像极了春晚里演的小品,大棉袄里一掀开,来一句票子要伐?
金潇想了想,“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