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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还未结束。
农场的原有干部陆陆续续调走了不少。11连的老队长因为妻子的病情自己申请了调令,方便照顾家人。连长换成了现役军人,指导员则是刚退伍下来的。
改制之后的兵团本质是国防战略的后备军队。军队就要有铁的纪律约束。纪律有若干条,大到阶级斗争,小到衣食住行,其中有一条非常引人注目,就是“不许谈恋爱”——这被认为是资产阶级思想自由泛滥的表现。
“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要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自觉抵制资产阶级腐朽作风,把所有的热情投入到劳动和战斗中去!”
新来的连长带着乡音的发言声铿锵有力。指导员也一脸严肃。
方鹏带头鼓掌。其他人陆续跟上。
木媛媛心里挺不高兴,她胳膊肘顶了顶袁知乐,说:
“喂,谈个恋爱,有这么严重吗?真把我们当兵啦?”
“你管他呢。”
袁知乐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随口敷衍。他没看木媛媛,反而盯着坐在前排的高风。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是坐高风前面的,经常能听到后面慕旋明跟高风说话的声音。少有这样从后面观察他的机会。
高风个头大,背又挺得直,跟一座巍峨的玉山似的,能把后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看电影或演出的时候他总等别人坐好了再去坐最后一排或边角位置,但开会的时候别人反而巴不得前面有个人挡着,高风也就随便坐了。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梳得很服帖,因为本身发质的关系,还是有些自然的乱翘。外头下着大雨,礼堂里自然也是暗的,但高风后脑勺上的发丝,却青黑得几乎发亮,像是有金色的小星星在上面跳舞。
袁知乐看着高风的头发,突然想到了去年他第一次和高风做那档子事儿的时候。
他第一次和高风做用的是他的嘴。他有点害怕,但更多是兴奋,连被牙齿磕着了也不觉得疼,光看着高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儿被自己的鸡巴顶出形状的下贱样儿几乎就爽飞了,没几下就要缴械。匆匆忙忙拔出来的时候高风被袁景用力顶了一下,软嫩的舌尖在龟头上那么无意地一扫,袁知乐的无数子子孙孙就这么洋洋洒洒连着喷了他满头满脸,连头发丝儿里都是,白白的阳精在乌黑的发丝间淌着,脏兮兮,怪可怜的
可也好看着呢。
袁知乐砸吧了下嘴。身边的女孩又小声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楚。
谈恋爱实在没什么意思,还是高风好玩。
不知道景哥什么时候回来。
又想,高风的生日快要到了,是不是该给他送点礼物呢。十八岁了呢,要是女孩儿,都可以结婚了。
“媛媛,你说,礼物的话,送什么比较好?”
他突然开口,木媛媛呆了一下,圆圆的脸蛋儿红通通的。她埋下脸,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我觉得,其实送什么不重要,主要,主要还是看心意。当然,送些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这样啊。”
袁知乐点了点头,心里头有了主意。
他在宴席上拿出来的礼物,着实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本来是袁景的接风宴。方鹏组织的。他从文书变成了连队的司务长,本也有袁景的授意,自然投桃报李,袁景一回来就借汇报工作的名头说了自己的意思。袁景乐于见到他这种效忠,点了头,又轻飘飘撂了一句。
“正好,小风也要生日了,不如一起庆祝。”
于是,便也成了高风的生日宴。
私宴,总共也就五个人。地方订在四营袁景原来那栋小楼,正值人事更替,楼空了,只袁景一个人暂住,底下的办公室打通了,改成了小餐厅。酒菜是方鹏找小厨房置办的,颇用了一些私房钱,精致用心的一桌,可却没什么人把心思放在吃上。
所有人都明白,按照惯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明天还正好是周日,一整天的休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饭桌上难免先有一些客套话。袁景是宴席的主角,他正是春风得意,心情很好地喝了几杯,便开口说道:
“等会再祝我吧。先祝贺小风,十八岁的生日,意义到底是一样的。”
“对啊,要他是个女的,这都可以领证了。”
楚汝成点了点头,暗自嘀咕道。
“我先来。”
袁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高风举了举杯,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然后走到高风的座位后面,从后面揽住了他。
“小风,我回来得急,没准备什么。这块手表是高叔叔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我现在把它转送给你。”
他俯下身,牵起他的手腕,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地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手表给对方戴了上去。
“谢谢。”
高风微微一愣,垂下眼睛,任凭袁景动作。今天这场酒对他来说完全是场不得不来的鸿门宴,可袁景的这个礼物
', ' ')('却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他看着那块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表链和表盘,心里面说不出什么味道。
表戴好了。袁景收回手,在高风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开心就好。”
楚汝成正坐在高风对面。瞧见他俩这样,不由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走过来“啪”一下把一沓票子拍在了高风前面的桌上。
“我是没有手表可送。卫生带和草纸的票子,送你,还有些其他乱七八糟的票,你自己看着花。”
说完,也不等高风反应,直接回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呦,真行,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搞来的这些?老实交代,是不是去女宿舍扫荡了?”
还没等高风反应,袁知乐先凑过来看了一眼,嚷嚷了起来。
“去你妈的,你以为我是你啊,整天往女宿舍晃荡。”
楚汝成骂了句。
“你来月事了?”
袁景站直了身子,左手搭在高风脖子旁边,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顶,不咸不淡地问道。
“嗯。”高风应了句。他看了眼前的一沓票据,往楚汝成那边推了回去。
“谢谢,但是我用不着。”
他确实用不着这东西。初潮之后已经快两个月了,那种事情再也没有过。大概到底是个怪异的畸形,自然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给你你就拿着。”
自己的礼物被拒收,楚汝成的脸上自然不怎么好看。
真是个矫情的婊子。
还是说他只收袁景的东西?
楚汝成心里头很不高兴,断裂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不耐烦地回了句。
“我的确用不着。你不如把这些拿给女同志。”
“汝成,我看也是,你总不能让高风去南货店直接买这东西吧……”
方鹏也帮腔道。
“那就你自己去发给她们!”
楚汝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走。
“哪儿去?”
袁景懒懒地问了句。
“蹲坑儿!”
他“啪”的一声摔上了门。
“真是的,发脾气给谁看,缺心眼的土老帽儿。”
袁知乐嘀咕道。
“哥,下次咱们还是别喊他了,光会坏人兴致。”
袁景不置可否,他回到主位上坐下,反而问他。
“你呢?准备给小风送什么?”
“嘿嘿,我的礼物可是很有意义的。”
袁知乐闻言献宝似地跳了起来,从胸前的兜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握在手里,直伸到高风面前才展开。
那东西灯光下亮闪闪的,璀璨夺目。
“看见了没有,大钻戒,八克拉的呢!”
看清那戒指的模样,高风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袁知乐的手腕。
“这东西哪儿来的?!”
“疼疼疼。哎呀,高风哥,你抓疼我了,轻点。”
“对不起。”
高风连忙放开。
“我太激动了。但是,小乐,这个戒指,究竟是哪里来的?”
没看错的话,正是妈妈以前最喜欢的一个。只不过是她第一任丈夫送的,日常都收在梳妆台里,很少拿出来戴。
“还能哪儿来的。高风哥你不都认出来了吗?就是你家的啊。”
袁知乐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嘟囔着抱怨。
“我家的?”
“嗯。喜欢吗?这还是我去抄你家的时候搜出来的呢。应该是第三次了。楚阿姨好聪明啊,居然把钻戒藏在餐厅的灯管里头。他们都没找着,要不是我不小心打破了,也发现不了。嘻嘻。”
袁知乐自顾自说着,脸上很是得意,配上他那张比实际年龄还要显小的娃娃脸,一派天真模样。
“咳。”
方鹏连忙咳了一声。
“你抄过我家?”
高风的声音沉了下来。
“对啊,你不知道?哦,想起来了,那时候你在跑高叔叔的事儿。不是我说,你家可真有钱。楚阿姨光是钻戒都有十多个,不愧是以前上海滩的大明星。”
“抄家的东西,不是都要上缴吗?”
高风轻轻问了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
“嘿,大部分嘛。这个又没人发现,我就自己收着啦。咯,送给你啦,快收下把,不用太感谢我哦。”
袁知乐的手又伸了过来,笑嘻嘻的脸上分明是在等待夸奖。
怎么就成了这么一个东西?
高风看着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他心里头的悲哀逐渐压过了愤怒,被掩埋了很久的情绪一波一波地冲上来,压得他几乎要站立不住。
“小风,收下吧。乐乐也是好意。楚阿姨会高兴的。”
袁景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好像什么催命的咒符。
高风闭上眼睛,摇了
', ' ')('摇头。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里再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不应该有的东西。他伸手拿起戒指,举起来对着灯看。
钻石真的很闪,刺得他眼睛都有些酸痛。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溢了出来,高风笑了起来,温柔又客气地对袁知乐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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