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生忍耐似的闭了闭眼,好友笑意满面的脸孔突然变得狰狞险恶,刺入腹部冰凉的匕首甚至还狠狠地在他体内搅动,更可笑的是,那把匕首还是他送给柳明城的……
他本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再回忆起那时的事情,至少也能平静许多,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那日的事情已经成了深埋心底的一道梦魇,十数年的时光没有将它消磨,反而为它滋长,当猝不及防再触碰到时,整颗心都是颤抖的,他仿佛能看到它咧着嘴讥笑——
看啊,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你依旧这么软弱天真又无能。
不!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我了!
十四年的卧薪尝胆,没有被仇恨左右,没有被绝望击垮,如今又怎么能被一段记忆给压倒!他重新睁开眼,眼睑微垂,藏在袖里的手指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可一颗心却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柳明城当然重新杀了何睿,当时何睿从大梁带过去的一名忠仆见他久不归来,察觉到了什么,跑去一向与大梁交好的怀诚王府里求助,官兵很快就查到了何睿出事的地方,又顺藤摸瓜搜到了柳家,柳明城为了自保,将何睿尸体藏在私牢里,并且以防万一被官兵搜到认出来,临走前还吩咐人用刀子在他身上割下数十道,直到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模样。”
“官兵走后,柳明城就命人将何睿扔到了乱葬岗,他到底只是大梁皇子,在后越失踪并没有人真的关心他的死活,官兵又搜了几天,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只将在城外找到的衣服碎片向大梁交差,大梁虽然得知了他的死讯,可怜最后连他的尸骨都没找到。”
何桓在他开口之后脸上的笑就隐去了,听到后来更是唇角紧抿、眼眶发红,额角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他有些失控地喊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柳明城会这样对他?!我二哥人那么好,他怎么能……怎么能……”
“幕后自然另有主使,不然柳明城与何睿无冤无仇,又没有利益冲突,怎会无故害他,”顾淮生叹了口气,真和一名旁观者似的,“我那时游历去了他处,等回来时才知道何睿已经亡故了,我不信邪的在长乐府待了好久,最后终于挖掘出了事情始末。”
“说!”这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说来有点复杂,柳明城身后是柳家,而柳家身后则是当时越国的广德王、如今的越国国主,当时的越主病重在床,又无子嗣,几名亲王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争得不可开交,广德王不知何时与何泽联系上了,他们做了一场双赢的交易——广德王出手替何泽除掉远在后越的何睿,而何泽则配合他演了一场好戏,使得那时他带领的后越大军与大梁的几场交锋均已大获全胜而告终,广德王正是凭借这份从戎之功才能民声大涨、最后在一众兄弟间脱颖而出,顺利继承了皇位。”
“好一个‘双赢’!真是好一个双赢啊!”何桓眼眶通红,整个人宛如被仇恨笼罩的野兽。
小时候被二哥抱在怀里识字的场景记忆犹新,可那个会含笑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那个他那么尊敬、那么仰慕、那么憧憬、那么珍视的人,竟然就这么么被人轻描淡写地虐杀了,甚至抛尸荒野,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