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证据,”秦泊淮侧头,薄唇微启, 淡淡道,“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儿。”
这只是句平平无奇的陈述句, 却恍若平地惊雷炸响。
偌大会客厅内, 气氛无端紧绷, 落针可闻。
那双总是慈祥宁静的眼第一次变了情绪,皇帝无声望着他们,他坐着不动,从衣角到发丝都恍若定住,光看表情根本无从得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亦或是权衡什么。
沈星澜垂眸望了会儿那只近在咫尺, 却没有握住他的手, 抬头时,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陛下,现在能重新谈谈那件遗失物品了么?”
他修长手指间把玩某个小物件,从指缝反射出抹亮银,那是个u盘。
这种时候,皇帝说不出半个不字。
地下室,被五条巨大枷锁捆住的玻璃水箱里,金发少女慢慢睁开眼,这并不是她熟悉的环境。
忆起昏迷前见到的黑衣人,几乎顷刻间,牧语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顷刻间,她瞳孔变了颜色,从淡金变成赤红,与此同时,头发猛涨,尖尖牙齿从嘴边伸出,排成不规则的獠牙。
从她嘴里发出「嗞」的声音,犹如小兽咆哮,与此同时,她重重撞上水箱玻璃板!
钢化玻璃犹如铜墙铁壁,在重若千钧的爆发力下纹丝不动,水里随她动作翻涌出细小气泡,顺着发丝一簇簇往上。
咚的一声响,她被作用力反弹往后退了几丈,鱼尾甩到一边。
暗处,一道修长身影慢慢走出,他唇角弯着,在暗淡光源下逐渐靠近水箱,脚步声在寂静室内清晰回荡。
他轻啧了声,眼里有奇异的光流动:“这是怎么了?”
第六感不断示警牧语,让她感到浓浓威胁,强烈的不安毒爪似的攥住她心脏,小姑娘朝玻璃外咧开嘴,凶狠地嗞了声。
人鱼在应激状态下会自发切换为御敌模式,身体机能素质也会随之增强数倍,此刻的牧语是有生以来最凶的一次。
但她终究只是条未成年人鱼。
瞧她这副活蹦乱跳的模样,秦准愈发兴致盎然,他眼神扫过她身上每个角落,像在思寻从哪儿下手比较合适。
“乖。”他伸出手,手掌朝外,那是个安抚的动作,并没有贴近玻璃缸,秦准声音柔和得像在哄小情人,“一会儿就好了,不会疼。”
说着他按下水缸前的按钮,玻璃缸上方悬浮两只机械手臂,沉入水里,咔擦咔擦扫描一圈,迅速朝牧语方向伸过去。
牧语第一反应就是躲,她慌不择路往右边游窜,游出去不到三米,脑袋撞上面玻璃,牧语被撞得头晕目眩,眼前不住发晕,她勉强睁开眼,发现玻璃缸在收缩!
身前是不断推近的玻璃墙,身后是急速追来的机械臂,牧语无处可逃。
她双臂和腰被牢牢钳制,那力道简直不是常人能忍受,机械爪几乎深入她骨肉,被勒住的地方满是红痕。
小姑娘叫都没叫一声,只拼了命地挣扎,水花四溅,整个水缸的水因翻搅而变浑浊,机械臂一寸寸将人从水里拔出。
——因为反抗,小人鱼狼狈不堪,柔顺的金发乱如海草,手腕被抓住的部分沁出红血丝,腰腹部有鳞片剥落,露出斑驳血痕。
应当是极疼,从出生到现在,她大部分时间都跟哥哥生活在一起,与人类接触甚少,从未吃过苦。
牧语想象不到接下来自己会经历什么,她对眼前这人的认识只停留在做的预知梦里。
在梦里,他娶了她最爱的哥哥,之后折磨他至死,从无能为力的梦中醒来,她泪流满面,心悸难安。
恐惧到极点,不可避免产生应激反应,牧语嘶声尖叫,怒目圆睁!
然而无论怎么努力怎么用力,她都脱离不了机械臂分毫,水缸顺着滑轨移走,她被转移到从地面升起的铁椅里。
“初次见面,礼貌的人应该先做自我介绍。”秦准十分有风度地朝她弯了下腰,缓慢朝她走去。
他手指搭在她身后椅背上,注视她发颤的肩颈,勾了下唇:“但我实在太饿了,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先填饱肚子吧?”
回应他的是牧语小兽般的咆哮。
在秦准眼里,这似乎只是些小打小闹似的稚气行为罢了,他极有耐心,丝毫没有生气,甚至还从口袋里拿出条手帕。
他用手帕盖住牧语那双湛蓝眼眸,轻轻嘘了声,“乖,不看就不会怕了,很快会结束。”
牧语身体抖动程度在这瞬间到达巅峰,如信号不良的光屏,脑子里疯狂闪过梦到的红血枯骨,大滴大滴眼泪从眼眶滚落,沾湿手帕,她嘴唇张合,无声地喊:“哥哥……”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保护不了他了,他万一再受到伤害怎么办?
她不怕疼,不怕死,唯一害怕的是,没有人再守护她兄长了。
眼泪源源不断,越流越多,牧语听到利刃从刀鞘弹出的声音,冷冽寒光朝她逼近。
到这一刻,她不再挣扎了,只是哭,无言地哭。
许多混沌,光怪陆离的记忆走马灯似的晃过,她看见深海,看见海星,珊瑚礁,看见大海尽头,少年牵着她的手回家。
她走累了,兄长便蹲下身背她,暖融融的暮色在两人身边降临,海水在脚下蔓延。
那时候她有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