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过来两人轮流背着他进了大殿,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巴干裂可见血渍,头发散乱,声音哑得仿佛从心底深处逼出来,“朝丽族侵袭守隘关,守将孙将军……阵亡!”
完全意外之料的消息将太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猛的站起来,然后用尽全身的自制力又坐了下去,“宣,摄政王、定国公以及六部尚书入宫。”
来福应喏,立刻前去安排,离开之前悄悄看了花柏林一眼,柏林会意,微微上前些许,离着太子近了些。
太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沉下来许多,“给他倒杯水。”
传令兵拜谢,一口气将水饮了个干净,嗓子总算不再那般难受。
“你详细道来。”
“是,至末将受命来京前仍未弄清楚朝丽族来了多少人,他们并非从他们所居海岛方向攻来,而是从北边顺水而来,遂不及防之下才会……”
想到当时惨景,传令兵伏倒在地,声音哽咽,“他们就是冲着孙将军来的,且对孙将军极为了解,知道孙将军惯来亲领左前锋,他们大半的兵力几乎都集中在左前锋,其他各营被牵制无力援救,孙将军,孙将军最后命令我们撤退回守守隘关,整个左前锋……全军覆没!”
太子握紧了拳头,他和外祖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在他心里外祖就是山,他镇着守隘关,镇着那些魑魅魍魉,为大庆挣一片安宁,外祖就是他心中无人可敌的英雄。
可现在,山倒了。
山倒了!
“展开舆图。”
花柏林飞快取来舆图铺开,太子目光落在守隘关。
他没去过那里,可他在上书房时听当时的老先生们讲过守隘关,讲过被赶到东边海岛上的朝丽族,他们的口气那般骄傲,可他们从不曾提过驻守守隘关的历代将领。
那些人,他们有多为国尽忠就有多亏欠家人,外祖母一个人刀枪不入的镇着孙家,他从懂事至今只见过外祖三面,老妻病痛回不得,女儿魂归西天回不得,外孙被人欺辱待他知晓时事情已时过境迁,家中大事小事仿佛都与他无关,他的家在京城,旁人最平常的日子于他来说却是最珍贵的记忆,他日复一日的守着边关,日复一日的练着兵,他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如今也已死而后矣!
他被辜负的那些日子,还有谁记得?
他年轻时也曾是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可谁还记得?
所有人,都把孙将军守着守隘关当成了理所当然,没有人接替,没有人换他,一守二十年,从年纪轻轻至两鬓斑白,最后客死异乡。
这就是他的一生,孙将军的一生,他的外祖的一生。
他甚至可以想见明日的朝会上百官还会迫不及待的先讨伐他的罪,而非论他的功,因为他输了,历史只能记住胜利者,看着历史的世人也只知道他们,可一百个一千个将军里可能也只能出一个名将,其他人呢?剩下的那九百九十九个呢?他们也曾努力练兵,他们也曾壮志雄心,他们也曾枯守一地数年,他们,也忠君爱国。
他们也许就和外祖一般,是因为太遭人忌讳而被先下手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