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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车上,舒清和如愿看到端木的预约贴文。蓝思礼的皮囊真是上相,他记得端木按下快门时自己明明一脸呆滞脑袋空空,却都在照片里化成了慵懒之美。
照片下方是短短一行字──工作中的体力补充,超级好吃的鸡蛋糕。
句子中间还有爱心符号装饰。要不是亲眼所见,舒清和大概不会相信这则贴文是出自外表那么严肃的端木手笔。
粉丝的热烈反应则是在预期之中,点讚和回覆的数字如飞般不断攀升。很快就有人根据照片线索推敲出地点,好几个住附近的粉丝已经赶去光顾摊子,吃过的每个人也都大讚美味。
舒清和开心极了,他喜欢美食、喜欢分享美食资讯、更喜欢见到美味的店家生意兴隆。他笑盈盈抬头,在后照镜里遇上端木的视线。对方很快转开了目光,望向前方无聊的红色号志灯。
舒清和也跟着垂下视线,脸颊莫名其妙发热。
晚饭过后,舒清和立刻回到电脑前处理另一份工作。接下来的拍摄要到下週才开始,他必须趁这几天空档完成报导,赶上截稿日。
在那之前,他不忘先打开脸书。
暂时不能打电话或回家探亲,至少要认真帮老爸老妈的贴文按讚。
舒清和是个乖儿子,来自一个温暖的家庭。家人是他的人生一大支柱,他们之间几乎算得上是无话不谈。
因此他在察觉自己的性倾向与多数人不同时,心中并没有太多顾虑,很快便告知了家人。家人们没有令舒清和失望,都表达了全心全意的支持,年迈的祖母也在花了点时间理解之后,表示只要孙子将来的对象很好,那就很好。
后来他年纪渐长,认识越来越多同志朋友,才更深刻体认到自己的幸运,这样的家庭不是随处都有。
家人支持他的性倾向,当然也支持他的恋情,半年来频繁催促着要他把同居男友带回来和大家认识。舒清和口头敷衍,每次回家就搬出一个新藉口,就是没胆询问高孟璟的意愿,因为他知道百分之百会被拒绝。
……唉,没事害自己又想起前男友,把鸡蛋糕营造出的好心情都耗光了。
舒清和的电脑萤幕仍停留在脸书页面,右上角有几个新通知,其中一则是高孟璟被标註的打卡贴文。
自己竟然还没被封锁删除吗?好奇点开一看,是晚餐的打卡,吃的果然是泰国菜,里头有食物的照片,也有高孟璟和同事两人的自拍合照。
以前他们外出约会,高孟璟总是再三叮嚀不要标註、要低调。现在看来,不是不能标註,而是不能被他舒清和标註。
心头的鬱闷达到某种界限,独个儿憋下去实在太难受,舒清和打开电脑版的line,以原本的身分登入。
介面开啟后,他刻意回避工作群组,一眼都不敢看。那是他和蓝思礼的约定,有事直接联络,窥看工作群组的内容只会引发无谓的焦虑,他很认同这个做法。
避开工作,他点选的是挚友们所在的群组,成员是三名系上同学、郭可盼和她的丈夫,也是大学时代的学长,加上舒清和一共六个人。这个六人群组从学生时代就存在,出了社会依旧担负着维系情谊的重责大任。
他不拐弯抹角,直接在群组宣布他和高孟璟的分手消息。
无论是否在忙,三分鐘内每个人都上线出声,七嘴八舌提供安慰。虽然大家都尽力以他的感受为重,小心不加深伤害,但是他察觉得出来,所有人都庆幸这段关係终于结束,认为分手来得太晚。
人人都看得出问题,包括那个初见面的蓝思礼,就他在傻傻经营一段没有第二个人在乎的感情,他从没感觉这么蠢过。
于是他尽情宣洩,藉由文字吐出胸口的闷气。他的心情低落,思绪又乱,想到什么就说,却没有几句高孟璟的坏话,多数都在自我检讨。
「或许我不适合谈恋爱,一个人过日子是不是比较好?」他对着萤幕叹气,为这几年来的连续失败做了结论。
稍微认识舒清和的人都知道,他嚮往爱情,一点都不喜欢孤单一个人生活,忽然发出这么心灰意冷的感叹,看起来就像警示灯在闪烁。
郭可盼的打字速度最快,「你在家对不对?撑着点,我们马上过去。」
什么?舒清和愣了一下,还没决定该如何回应,学姊的提议已经获得其他人的赞同,群组里开始询问谁买啤酒、谁需要搭个便车。
不、不不不!舒清和在慌乱中敲击键盘,「我很好,用网路聊就够了,不必见面也没关係。」见到了也不是真正的我啊!
「当然要见面,不然怎么把我的肩膀借给你哭泣?」
「明天早上我不必进办公室,可以陪你喝到天亮。」
「真、真的不需要!」他焦急到连打字也结巴。
他的拒绝毫无效果,大概要怪他平常为人太好,现在无论怎么推辞,朋友们都认定是在客气,是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
舒清和望着视窗发呆,群组里不知不觉只剩两名住外
', ' ')('县市的同学,其他人已经离线,准备出发到他的公寓,提供可贵的友情给那个目前还没有半点头绪的大明星蓝思礼……
他真的好感动,也好害怕啊!
电话响起的时候,蓝思礼正躺在沙发上悠间享受饭后的冰淇淋。透过笔电喇叭,慵懒的钢琴声流泻一室,效果虽不能跟他拥有的音响相比,也是聊胜于无。
他枕着靠垫,仰望天花板的简约吊灯,对微乱的客厅视若无睹。除了第一晚產生的杂乱,沙发旁还多了许多纸盒纸袋,都是这两天血拚来的成果。购物很过癮,使用时也愉快,就是收拾整理让人提不起劲。
今天的工作不比昨天有趣,老伯和他开车跟踪了目标好几个小时,目标很谨慎,最后没有去任何值得报导的地点。
受困在车内大半天,他只学到一件事,老伯根本不叫老伯,而是廖伯。可惜对方纠正他的时间有点晚,他已经叫得习惯,儘管有意改正,三次里还是会叫错一次。
后来他们回到办公室,面对的是迫近的出刊日,编辑部的每个人都忙翻天,言语与目光满是杀气。幸好小记者的纪录无懈可击,编辑问起进度,蓝思礼随口回说一切顺利,对方便点点头,甚是满意。另一名同期就惨烈得很多,不但时时被逼问进度,还要提出具体证明才有人信。
小记者的报导进度应该是真的很顺利吧?蓝思礼正考虑发个讯息表达关切,电话便响了。
「不好了,我的朋友现在要过去安慰你!」
小记者劈头就丢来没头没尾、莫名奇妙的一句话。
蓝思礼问清楚来龙去脉,也惊诧地从沙发一骨碌坐起,放在肚皮上的冰淇淋桶险些滚下来。
「所以才说不要去碰你以前的群组!」
「他们是朋友,不是工作群组,分手后向朋友寻求安慰,没有很过分吧?」舒清和的声音透着轻微的委屈。
「为什么,我给你的安慰不够吗?」
「你……安慰过我?」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你的前男友是一坨垃圾。」
什么?那才不算!「所谓的安慰是、是具备让对方心情变好的意图才叫做安慰。」
「我认真安慰过,对方仍然心情不好,那叫做对方难搞。」
舒清和倒抽了口气,一时语塞。他被蓝思礼指为难搞?这是什么神奇的成就吗?
「算、算了,现在不是间扯的时候,」他赶紧转回正题,「你先打开群组相簿,我帮你做个简单介绍──」
「现在逃出去住饭店,不要见面不是更好?」
「拜託别走!」小记者又发出如老鼠般的惊慌吱声,蓝思礼忍不住对手机蹙起眉头。
「他们都是非常难得的好朋友,对我很重要!拜託别让他们的心意落空,你可以……喝几杯、聊几句就倒头睡觉,不会花掉太多时间的!」如果能鑽出手机,拖住蓝思礼的大腿,他真的会做的!
对照舒清和的激动,蓝思礼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拜託你、拜託拜託!」
终于,蓝思礼痛苦地叹了口长气,「你得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舒清和差点发出欢呼,「没问题,任何事都可以!」
讲完电话,舒清和往后倒进椅中,焦虑与紧张从身体慢慢散去的同时,彷彿也带走了精力。他需要来杯咖啡,补充一点能量。
楼下不见端木的踪影,而是另一个年轻人坐在靠近大门与楼梯的位置,是先前在摄影棚帮忙泊车的助理。
对了,蓝思礼告诉过他,每週有一天,端木会离开屋子,休假二十四小时。每一次,丽莎都会另外派助理过来,暂代端木的职务。
这位助理在摄影工作结束后跟着他们一起回来,是个活力充沛的年轻人,看见服务对象出现,立刻放下手中的平板,站起身来,毕恭毕敬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丽莎和端木的态度可没有那么恭敬,舒清和不禁有些尷尬,「只是想喝杯咖啡……」
「咖啡吗?马上来!」
年轻人被教得很好,知道该煮哪一种咖啡,也知道器具摆放的位置。舒清和让对方去忙,自己则在厨房的吧檯等待。
虽说房子装有保全系统,安全无虞,屋里没有端木,感觉总是有些怪。他想起丽莎在离开摄影棚时问过端木,晚上有什么计画?端木的回答是和表哥chris有约。
真好哪!端木有亲人陪伴,学姊他们跑去找蓝思礼,看样子自己只能和眼前这位几乎陌生的年轻人做朋友了。
怀抱着希望,舒清和在对方端咖啡过来时亲切微笑,效果却适得其反,年轻人的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只差没有倒退数步,落荒而逃。
好吧,坏主意……舒清和发出无声的哀号,手里拿着他的咖啡,认命回楼上写他的报导。
*******
六人群组里有两位外县市成员不克参与,出现在公寓门口的是郭可盼夫妇以及手机联络人名称叫大新的男同学。
蓝思礼向
', ' ')('来注重外貌形象,接到小记者的通知后便去洗浴换衣,因此在开门时是打扮过的模样。
朋友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灵魂交换过的舒清和,看他连在家中疗养情伤也衣着整齐,甚至比平常要亮眼,都一致感到惊讶,「你、你搞得这么帅是要出门吗?」
没等他回答,眾人看见客厅,又是一阵吃惊,「怎么回事,颱风过境你家客厅吗?」
随着其他人的视线,蓝思礼也回头看。驱赶高孟璟所造成的一片狼藉,至今都没清理,破损的家具残骸、倒翻的各种杂物,全都乱在原处。
不怪他们诧异,颱风过境的确是贴切的形容。
大新同学走进来,顺手扶正金属边桌,把带来的啤酒们摆了上去。郭可盼帮忙清了几个座位,学长拍拍蓝思礼的肩膀,逕自到厨房拿杯子和冰块。没有人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或是东西放在哪里,他们的确是很熟的朋友。
蓝思礼关上大门,耸耸肩道:「因为是分手现场,才会那么乱。」
郭可盼本来在处理碎玻璃,一听便停下来,「你有没有怎么样?那个混蛋有弄伤你吗?」
「没有,我拿球棒把他赶出去,这些……」蓝思礼微微一笑,伸手朝混乱的区域比划了一下,「算是附带损害。」
「球、球棒?赶出去?我有没有听错?」
「天啊!小和还没喝酒就在说醉话!」
他的简短解释引起了骚动,所有人都在怀疑与好奇之间摇摆。舒清和不会撒这种奇怪的谎,也不爱说大话,可是他同时也不走暴力路线,眾人都不知该怎么想。
针对这些人的夸张反应,蓝思礼翻了个白眼。他开始详细重述经过,一直说到隔天早上高孟璟出现,拿了个人物品离开,大家才都信了。
「你早该那么做了!」大新同学大声称讚,一面热烈鼓掌,「老实说,一开始你就不该跟那傢伙交往,同居更是大错特错。我一直都觉得他只是贪图便利,根本就没真心喜欢过──」
大新嘴快,看到郭可盼的眼色,才惊觉自己说得太过头,赶紧闭上嘴巴。
三个人都很紧张,正要说点什么冲淡大新的话,却见正遭受情伤的当事人点着头,好像很同意那些评语,「我知道……我是说,现在知道了。以前的我真是蠢得无药可救,脑袋里装的都是鸡蛋糕的内馅。」对,他有看ig,小记者的小脑袋瓜里真的都是食物,「眼瞎是我活该,现在已经充分学到教训,往后不会再乱捡垃圾回家了。」所以,安慰大会可以终止,大家解散回家睡觉吧!
学长忧心地望着他,「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要那么苛责自己。」
「至少那傢伙真的算帅,被帅哥迷惑很正常啦!下次找个里外都帅气的男人,我会帮你的。」郭可盼微笑着朝他递来装满啤酒和冰块的马克杯。
小记者的朋友的确不坏,蓝思礼看得出他们的关心都很真挚,连客厅的杂乱都帮忙收拾了不少,是意料之外的一大收穫。
即使缺乏恋爱运,小记者的人生也不算真的很差。
蓝思礼看着手里的酒,犹豫了一会儿。他原本的身体毫无酒量可言,就算真要喝也不会选啤酒。不过,他倒有点好奇小记者能喝多少。
他浅浅啜了两口酒,滋味意外不差,接着又咕嚕嚕喝下半杯,竟有一种没体验过的爽快感。
「来,来,把伤心烦恼都喝掉,」大新同学挤到他身边,碰了碰杯子,劝道:「还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说出来,我们全都站在你这一边。」
事实上,蓝思礼此刻的感受和不开心正好相反,「你们知道吗?我不想花时间谈论分手的事,摆脱那傢伙应该要庆祝,而不是哀悼或安慰。」
「说得太好了,就是这种精神!我提议我们不要在家喝闷酒,应该出门找个酒吧庆祝,也许今晚就有新的恋情在等着你呢!」
郭可盼立刻架了他一拐子,「不要白目,小和的情伤还没痊癒,找什么新恋情?」
大新窘得满脸通红,为自己的再次失言道歉。
「不,不需要道歉。我也觉得出门是个好主意,与其待在分手现场,不断想起讨厌的傢伙,不如换个环境,心情也会焕然一新。」蓝思礼已经感到情绪高昂,这不正是他身为大明星时不方便做的事情吗?
「我们一起去最热门的酒吧庆祝吧!」
(待续)
下一回角色很多,应该会很热闹。
(舒清和: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加班......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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