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出去没一会儿就又回来温声说:“郑典膳十分后悔当初顶撞了王妃,又说他有做鱼的妙法,想承献给王爷和王妃,只请王妃宽恕。”
御膳坊出来的人一定有高超的厨艺,能做几道拿手菜那是必须的。素波吃过郑典膳做的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后来觉得他治膳不够洁净才不愿意用他,再后来因为他不服自己而处罚了他。现在想来,当时的气早消了,又听他要为自己和胶东王做鱼,素波的心就动了。
又有福儿在一旁徐徐劝道:“王妃,听说郑典膳的厨艺很好,先前在宫里也颇有几分名气,他又真心要为王爷和王妃效力。”
素波也就点了头,“也罢,给他一个机会。”毕竟王妃做得久了,素波也有了气派,“你对他说,我之所以让他做菜,是宽宏大量,如果他再有一丝不如我意的地方,再不许进胶东王府的厨房!”
福儿赶紧应着,“只要王妃给了他机会,他定然感激涕零,决不敢再犯过去的错了。”
“那好,就让他做一道鳜鱼吧。”素波想了想,“晚膳的时候我去大厨房瞧郑典膳做鱼,你再提醒他一下,务必洁净。”
“放心吧,王妃,”福儿跟在王妃身边时间最长,也常在王妃做菜时打下手,知道王妃从来把洁净做为厨房第一要务,案板柜箱每日都要擦洗,便是杯盘碗筷更要用开水煮过,所用食材摆放条理分明,不能有一丝混杂,又有种种规矩,一时都说不完,此时便替郑典膳答应道:“我早吩咐过让他们把大厨房彻底清理了一回,一会儿郑典膳下厨前还要亲自去查看,再盯着他洗手换衣裳,绝不会染上一丝污物。”
素波也就满意了,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起来去了大厨房,看郑典膳做鱼。
厨艺其实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流派之多,方法之繁,数不胜数。一种菜可能有无数种做法,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美味才是硬道理。
素波瞧着郑典膳拿了两个南边来的新鲜莲蓬从底座切下一断,将莲蓬里面全部掏空,然后将腌好的鳜鱼块放入莲蓬之中,然后用高汤打底,加了虾仁、瑶柱、莲子等同煮,装盘时汤碗上摆一片碧绿的莲叶,一朵萝卜雕成的白莲花,两个加了鳜鱼的莲蓬,不禁拍手叫绝,“果然好菜!”
郑典膳今日能重得王妃允许进了厨房,十分郑重,换了洗得雪白的麻布衣裳,袖子扎得紧紧的,浑身上下利落干净,手里捧着鳜鱼躬身笑道:“这菜名为莲叶田田。”初进府里自己未免大意了,在这个小小的王妃面前吃了大亏,这一次,自己早摸清她的脾气性格,又准备了如此的美食,不信不能完成皇后娘娘的托负。然后自己也就可以离开胶东王府,重回宫里,想到这里,郑典膳笑得更谦恭了。
前朝有诗云,“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这道菜便借用了此诗,不只色香味俱全,而且又有如此的诗意。素波看着满脸笑意的郑典膳,觉得自己做对了,身为万人之上的王妃必须有宽容之心,对于犯过错的人要给他们机会。就比如郑典膳,如果就此埋没了,还真是实在可惜这个人材,自己也学不到这样精妙的厨艺了呢。
素波便要打赏,她如今手头宽裕,又肯定房舍地产的投资会赚大钱,平日对手下的人都很大方,时常赏些小钱。可话还没出口,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到胶东王府第一个打赏的就是郑典膳,结果倒将他纵得敢与自己顶嘴,如今虽然做了一道好菜,但还不能赏,免得他太过得意又犯了错。
于是她便笑笑,“主菜如此出色,不知郑典膳要怎么做配菜呢?”
郑典膳乃是御膳坊的高手,手艺着实了得,准备这道莲叶田田的时候岂能不想好配菜,于是只一会儿工夫便将桂花酿藕、贵妃鸡翅、蒜茸炒丝瓜、香煎豆腐做好,还有一大盘油润晶莹、色泽鲜艳、散发着淡淡酒香的酒酿饼。
素波再赞,“这些菜配得都妙,尤其是酒酿饼,简直是神来之笔!”酒酿原就是江南人家常食之物,最是养人,酒酿饼更是春季的小吃,现在用来,又合上胶东王与自己不饮酒,只借些轻淡的酒香使得鱼肉更加鲜美,亏得郑典膳怎么想来?
于是,胶东王妃觉得不赏竟都说不过去,就笑道:“拿一锭金给郑典膳!”又催人去看,“王爷是不是要回来了?赶紧摆饭!”
第85章 不要担心
莲叶田田这道菜正在灶中烹煮时, 胶东王自文澜阁登车, 端坐向恭送他出门的诸人略一摆手, 车帘落下,已经先一步上了车的留福便低声道:“这一次终于找到郑典膳用的□□了。”
胶东王自懂事起,就亲眼看着母妃被□□折磨,中了毒身子日渐虚弱,两个哥哥先后离去,却怎么也不能抓到任何证据,最后她只能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吃宫里的东西。而自己呢,又在母亲离世之后艰难地前行到了现在,终于确切地印证了母亲的猜测, 抓到了下毒的证据。这种感觉似乎不是真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依旧还能特别平静,“在哪里?”
留福的手却是抖的, 宫里的经历一直是他的噩梦, 如今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了上来, 雪白细腻的瓷质上绘着精美的青色花纹, 正是府里常用来装调料的小器物,由官窑烧出, 宗正寺定期供奉给各府,王妃的小厨房里也摆着长长的一排,里面放着各种味道的粉末,除了她几乎没有人能分清。
胶东王稳稳地将小瓷瓶接过,然后轻轻地打开, 里面是一些很寻常的白色粉末,洁净如雪,就像细盐一般。
这样普通的东西,简直让人不能相信,母妃和两个哥哥就死在这上面。胶东王虽然相信自己的设计,相信留福,相信自己派出的人手,但他还是不由得问了,“肯定吗?”
“肯定,就是它!”留福用力压低着声音,“阿仁自从郑典膳被打伤后就一直贴身服侍他,什么也异样也没有发现。直到前几天来了一个人找郑典膳,郑典膳便开始准备一道用鱼做的菜,又想方设法讨好王妃身边的女官福儿,求她劝说王妃答应他重新回厨房。今天宗正寺果然送了鱼,而郑典膳也得到王妃应允做菜,便暗地从一个罐子中拿出些□□放到装盐的瓷瓶里,准备带到厨房中——原来那罐子是特别烧制的,另有一个夹层,过去阿仁查过几次都没有发现。”
“阿仁便把郑典膳今天带到厨房的药粉换了出来,交给阿信拿去找老大夫看,说是一种极少见极贵重的□□,大量服用能立即死人,少量吃虽当时看不大出来,但在身子里积累多了就会患病,看起来就像弱症一般,慢慢就病故了,还有的人会变得呆傻。”
留福的声音停了,车厢里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