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启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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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是否为一个真实的概念?

用降神所教义解释神的存在显然太过虚无。在这个时代,人类用魔法作为沟通非物质世界的工具,并承认天使与亡灵的合理性...我的理解是,作为日常难以接触且无法用肉眼分辨的对象,此类物种可通过影响人类的日常活动来体现自身真实性(并留下供考证的证据),所以人类理应对它们抱有敬畏之心。

但,人类对于神明的崇拜,却建立在‘神’从未现身过的基础之上。

这里所说的神明,并非千年前神话传说中,在大地还被称为‘众神花园’时具有拟人化人格的神。过于久远的年代里,文字还未普及,仅靠吟游诗人将历史口耳相传,人们总是会把超越凡人资质的人类作为神明来称颂。

人所成为的‘神’具有喜怒哀乐,也会犯下错事,但他们所创造的神话却已然成为历史真实的一部分。神,作为超凡力量和人类超我的代名词,更多体现的是人类对伟大先祖的憧憬,敬仰——而非单方面的臣服。

降神所崇拜的并不是那样的神。

翻阅圣典时出现最多的词是‘献祭’,其次是‘天使代行’。通常圣典中的神话格式大都是人间出现灾难——人们用祭品向神明祈求帮助——神派出‘天使’代行它的意志。诸如此类,神除了奉行公平交易的原则,对人间的种种暴乱,灾难,并不多加干涉。

我对神究竟存不存在这种问题的本质产生了好奇:现有的魔法派系中,二者差异十分明显,自然魔法师所信仰的神,是一种统治超自然现象的秩序,亦被称之为‘真理’。统御降神系魔法的那位神明,却更加关注人类某种被称之为已经决定的命运,和虚无缥缈的‘天赋’。

命运是既定的吗?

被天赋所既定的命运便无法改变吗?

荒谬。

降神所笃信天使为神所统领,人应当敬仰神的恩典,遵循戒律的要求约束行为,奉行他们所提倡的种种美德...实在是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做法。我宁愿相信人信仰美德是为了族群的延续,也不想单纯觉得被‘神’感召就会如此。

粗粗读完《圣典》后,我得出了如此结论。

但这并不违背我对降神系魔法的狂热兴趣。

我想当然的以为已经弄明白了这魔法背后的宗教谎言,便可以抱着批判的态度只学习其中对我有利的部分。那些所谓的仪式,用以沟通神之意志的密教把戏,若我在家中实验过后不成功,便会大胆断定它们都是不具有魔法意义的行为。那时我还太年轻,也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不惧怕任何权威的态度——只不过对某一种权威的彻底否定,也会造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权威迷信,说到底,我没有验证过所有接触理论的正确性,便已先入为主的分了对错。以别人判断的道理来寻求自己的思考,所得也不过是别人的一早就预设的答案。

七月二十六日,离我正式入学还差九天。中央学院的环境兄长带我提早看过,他和我年龄相同,已先一年入学读到二年级。未来同学名单也递给我过目,都是父母在世时就来往过的熟人家庭,兄长安排得妥帖,连主要的任课老师都被请来家中做过我一段时间的家教。

就算不明白一定要在校园念书的意义,交由我的工作也只剩乖乖配合。他说很期待能和我在学校见面。安慰紧张的我时也说:你是天才,天才只需要享受被注视就好。兄长的目的竟然是要我学会习惯被他人注视,我恍然大悟。

他总想把他觉得好的东西分享给我。

那天下午和往常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兄长嘱咐我看过书记得午睡,我强迫自己闭着眼硬躺了半小时,再起床继续看书。

睁开眼睛时,我突然意识到房间内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是熟悉的场景,但凭借直觉感受到的违和感,我判断,有什么被‘改变’了。

第一反应是有人来过。

我有记东西位置的习惯。小时候路痴,强迫自己以此方法训练,想不到在家也派上用场。按照记忆中书籍摆放的顺序,将桌面上杯子,花瓶纹理的朝向一一核对,都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可把窗帘拉开,光线将昏暗室内照亮,瓶中枯死发黑的郁金香这才暴露在我的视线中。

如果是疏于照顾而导致,我怎么也不可能注意不到,再说了,仆人也会定期更换新鲜的花束。我想下床仔细查看花朵,掀开盖毯时,却摸到一手厚厚的灰尘。

捻了捻手指,灰黑色的粉尘颗粒轻飘飘落下。那是真实的,积累过数年之久才会有的落灰厚度。再摸沙发,书本,也累了一层淡淡的灰迹。仅半小时不到,这间房子就变成了久未住人的状态,这显然不合常理。拉开书桌抽屉,里面的物件分毫不少。我没有拿看似完好无缺的魔杖与匕首,反而暗自警戒了起来。

眼前的状况,大致符合一个幻术构建成功的样子。

那么,在解术之前,眼前所见的一切,我最好都不要触碰。

关于幻术的布置,算得上是高阶术法的一种,虽各大流派名目繁杂,但只从害人的用途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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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便可分为两种类型:作用于环境的幻术,与作用于个人的幻术。前者会在现实中将机关伪装成受害者熟悉的形态诱其触发,后者则是趁受害者入睡或陷入昏迷时编造梦境幻景使其深陷其中。在此情况下,我没法判断之前自己‘醒来’的状态是否真实...有可能施术人正想误导我做些什么,以此获得要挟兄长的情报。

我本人自然缺乏利用价值。

可兄长不同,身为唯一的继承人,在父母去世后短短几年时间便将家族大致接手,不甘受元老制衡且才华出众,打压降神所的政敌已受瞩目,入学后仍不收敛锋芒,广交好友,成立社团,挑起舆论...兄长急迫的显露野心,自然引起诸多不满。只是他们在学院无法下手,便想着从我这里寻求突破,未免下作。

假的变不成真的。幻境一旦被认知到虚伪之处,只要不受动摇,便毫无用处。

我坐在床边静静等待事态变化,果然,几分钟后仆人敲门,说有客人求见。

“如果是有事求见兄长,请他在客厅稍候。”我装作一无所知的答复。

仆人说是来见我,我不出声,外面便没了动静。从窗户向外望去,景物一切如常。林立的宅邸,来往的行人,仆妇,晴朗阳光下路面泛起的尘土,车轮滚动,路人交谈的声音被隔绝在玻璃外,不远不近。这个幻境除了开始被我发现的破绽外,一切都表现得过于真实。但如果连这种日常景象都花费心力来构筑,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房间内花朵与灰尘这样的细节呢?

“请他进来。”我说。

与以假乱真的幻境相比,黑袍人倒有种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虚假感。虚幻,不切实际,这是我与他初次见面的第一感受。就算上一分钟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瞧,下一分钟也会忘记他的长相。他或许是男人,女人,青年,老者,但除了身材中等,我也只对那身普通破旧的黑色长袍有些印象。或许是遮掩容貌的法术,我想,但直觉告诉我他似乎本来就如此。

没等他开口,我抢先说:“这种幻觉骗不了我。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黑袍人没有张嘴,但话语的含义在我的耳中,脑中,心中一同出现:

“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

故弄玄虚。我心中冷笑,问:“你是谁?”

“按照《圣典》与人类的定义,我既是天使,也不是天使。”

“天使不会和人类交流,也非人类的样貌。”

“我按照你可以理解的形态显形,身处正确的时空中,因此才能短暂的会面。”他说:“你所疑惑的花朵和灰尘,都是时间流逝的象征。”

...这不可能。既有思想被他看破的惊慌,我顾不得他在身边,起身去书柜内侧寻找日记本,却发现它已经被拿走了。翻查堆积在书桌边的手稿纸页,日期终结在明年的四月左右,再也没有新的笔记。字体确实是我书写,纸页已经变脆发黄,仍整齐的按我的习惯摆成一摞。

若十五岁后我的房间便空置了下来,那我本人又在哪?兄长又在做什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您与以诺殿下一同获得新生,而哲罗姆殿下遭死亡惩罚的日子。”他说。

...兄长被死亡惩罚?我的疑惑越来越大,单是得知兄长未来死亡的消息,便令我不知作何反应。“以诺又是谁?”我问。

黑袍人说:“被您遗忘的兄弟。”

“除了哲罗姆,我没有别的兄弟。他在哪里?如果我见过他,又怎么可能把他忘记?”

“他消失了,无人记得他的出生,死亡,与短暂的人生。可您不同,您为了留下他,把他变成了您的一部分。他在您的怀抱中完整了。”他回答。

我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黑袍人抬起头,望向虚空的某个方向,对我说:“时间快到了。”

他打开卧室的门,径直走了出去。我被他的话语震撼,反应过来时,也赶忙跟上他的步伐。从卧室门出去时见不到一个仆人,宅邸内悄无声息,家具蒙着一层白布堆在角落。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跟着他拐过走廊积灰的油画步下楼梯,经过飘着枯叶的堵塞水池,从杂草丛生的卵石路上出了生锈的黑铁大门。

我们穿过马路和小巷,周遭的一切都是我曾经熟悉的样子。他们穿着没有任何改变的衣服,谈论着日复一日相同的内容,连被淤泥路污染的裤脚拦在裙裾下的样子也毫不矫饰。人们似乎看不见我,可我必须费力的从他们中间穿过,才能跟上黑袍人的身影。

伫立在城中的钟楼响了。

流动的行人停下步伐,不约而同的望向城中的黄铜座钟。我身边亦有人拿出怀表比对时间。非正午,傍晚,和午夜的整点,座钟报时便代表有人去世。男爵敲三下,子爵敲四下,以此类推。

座钟整整敲了九下。

我逆着聚拢的人群向外穿行,与我相背的众人脸上尽是喜悦神色。抛起的手套,帽子,丝巾,从头顶纷纷落下,粉色丝绸碾在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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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到来了!”他们吹着口哨,大喊。

我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只想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高兴的人,可除了懵懂的小孩子,连宠物狗也因兴奋的主人大声吠叫起来。

穿过街道,我在废弃的外城墙下找到了黑袍人。

他站在黄昏中巨大城墙的阴影下,抬头望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我擦掉眼泪一同望去,只看得见天空中漂浮的云层。

“你消失的兄弟,在你的腹中。”他见我落泪便叹气,语调慈爱,又以手指示意我,“看,那才是真正的天使。”

随着话音落下,“它”,显形了。

那是一旦见过,便再也无法忘记的美妙景象。

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天使。它在夏时令,七月二十六日的夕阳云层中。

巨大的白色光柱从地面贯穿至天空。人类崇拜伟大的事物,是因为单纯的巨物便可称之为“伟”。在过于庞大的现象面前,那种属于人之个体渺小,无能为力的感受会被无限的放大,正如我此刻近乎呆滞,完全无法调动任何思维来理解面前发生的这一切的模样。终极的美,毁灭一切的力量,白色,集合全部新生与死亡的灵魂...完全无法以语言描述我感受的一切。脑颅剧痛的恍惚中,我彻底明白,长久以来被少数人寻找的,某种最崇高的信念已经以具体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在如此寂静,不可抗拒,以威慑的姿态联通上与下的光柱间,一只朦胧虚幻的美丽生物张着数以百计的翅膀漂浮在波动的空气中。它的姿态非人非兽,翅膀开合的缝隙间,有数以千计的人眼朝向四面八方。轻柔如液体般缥缈的肉触须环绕它的躯体,托载它向天上升起,在它飞过的轨迹间,流转在星辰,花朵,宝石上的光辉像水流般聚合又散落。

这纠集一切人类力量都无法触碰到的幻想种生物,它完成了在人间的使命,正要返回虚空。

我仰望它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包裹过天使的最后一丝云层被夜风吹散。星星放出微弱光芒。黑袍人何时从我身旁离开我并不清楚,当时我已陷入迷障,脑中充满很多重要和不重要的事。

我的人生过得浑浑噩噩。

被怯弱的个性束缚在狭小的房间中,就连所读的书,进行的研究,与其说是靠喜爱来支撑行动,不如说除了做那些事情,没有其他的愿望来让我能够确认自己的存在。我不敢说我的那些天赋是重要的,也无意为了维护那一点对书籍的喜爱付出更多。如果旁人要对我做些什么安排,譬如去学校念书,结识朋友,获得荣誉...我也毫不介意的接受,但我逐渐越来越无法被它们所代表的意义说服。至于我真正要做些什么,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毫无打算。人可以按照既定的轨道活下去,并且绝大多数人都满足于此,他们被规律而日常的幸福包裹,被进食,睡眠,工作消耗掉一切精力,却又在感到痛苦的时候反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变成这种人?”是的,为了活着。活着本身就代表某种意义。幸福的生活。为了幸福的生活,苟且,痛苦的活着。

但我慢慢想不起来它们所代表的幸福意义了。

我想要天使,我想要再次见到它。为此,我愿意交换我现有的一切,放弃为人的准则,放弃尊严,放弃所有能从我身上剥夺的情感,哪怕失去它们,也意味着将前十四年的阿德里安完全否定。在心中做出这个决定时,我感到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第二天据兄长说,他在堆满废砖的土墙边找到了昏睡的我。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绕开守卫和仆人跑到如此远的城外去的,更别说连目击的路人也找不到一个。连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那不重要了。我对兄长说出了我的决定,并主动写信给降神所的老师请求再次发放推荐信。

经过激烈的争吵,兄长难以忍受的打了我一巴掌,把我锁在房间里。

那次争执在我们兄弟间划开了一道难以弥补的裂痕,直至今日。后来他因工作陷入了难以摆脱的麻烦放松对我的看管,我借此机会私自出逃参加祭子的选拔,更是形同背叛。在降神所的整整五年,我们没有通过一次信,见过一次面。我想他确实对我心灰意冷了。我走之后,他很快从麻烦中振作起来,并且变得更加强大。就算是在与世隔绝的降神所中,我也听说过兄长对宗教政策的打压给慈育部选择供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我不会自恋的认为他的行动与我有什么关联,我猜想那纯粹是他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与我走上完全相背的两条道路罢了。

所以,在我临死之前,竟然能够收到他的订婚请柬...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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