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军明示!”
日本人喜欢鞠躬,在这个年代生活周围有日本人活动的国人都清楚,就和北平胡同里遇到的两个街坊,互相倒好之后,招呼一声:“你吃了吗?”
“吃了。”
“吃的啥。”
“炸酱面。”
“那感情好,顺溜。我还没吃呢?正准备回家去,回见了您那!”
“回见!回见!”
日本人也不把鞠躬当回事,当然在日本,封建等级观念还是极重的,表面上的互相尊敬也有一个底线拦在那里,就是地位。
一个日本人将军,战败了,鞠躬行礼这并不可笑,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是‘日奸’了,以后为抗日做出贡献。当然是一种态度,他为自己曾经的失败买单而已,只要给他机会,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他也会想着东山再起的。
当高品彪从曾一阳的口中听到‘契机’二字,心脏顿时突突的跳动了起来。
脉搏的波动甚至已经将血管中的那种冲动,传送到了耳边,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再回到关东军中指挥作战已经不可能了,但从军三十多年的一个老军人,对战争上的敏觉让他一度不能克己的想要向曾一阳求教其中的关键,见鞠躬不管用,跪倒在地,高品彪脸带肃容,正色道:“请将军一定满足我这个愿望。”
“你先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整个侵华日军一直都在原地打转,甚至有些战场开始由进攻转而防御的态势吗?”
“这个?”高品彪愕然,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太好说。
“不太好说吧!”曾一阳将他面前的茶碗往前推了推,似乎非常好奇,一个日军将军会如何评判这场战争,已经日本国内的战略?
高品彪无言,却点头承认。
“恕我直言,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一直奉行的就是海防建设,用海军来给国家防御铸造一条坚固的城墙。对于一个岛国,这种做法显然并没有错,实际上,英国的崛起就是因为海军在大西洋上战胜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而日本的地理环境和英国相像,发展海军势在必行。但是过分的注重海军,却无法让日本在战略进攻上站住脚。陆军无法独当一面,而空军的部署更是混乱,造成了海军和陆军互掐的局面。”曾一阳侃侃而谈,这让高品彪在惊讶之余,也有些不解,为什么一个中国将军会对日本的国情这么了解?
“而海军的不断的膨胀,使得海军将脱离日本国内的最高指挥机构,从而和军部和陆军成为互相抗衡的一股政治军事力量。在这其中,军部的力量不足于威慑海军,只能仰仗和拉拢,并扩建陆军。这就造成了日本各个军中在建军中平衡发展,也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太平衡了,已有的优势势必将被弱化。关东军正是这种政治博弈之后的产物。”
“或许你们也不会相信,苏联会为了二十年代初日本出兵远东而大动干戈吧?”
高品彪彻底的晕菜了,他难以想象,一个对日本熟悉至此的中国将军,却被冠上了苏联通,而不是日本通的名头,这是否是军部各个参谋机关的失职,还是曾一阳隐藏的太深了?
高品彪艰难的将哽在喉咙边上的唾沫咽了下去,内心挣扎的问:“这些和北满的战局有关系吗?”
“怎么会没有?”
曾一阳本来就不打算瞒着高品彪,绥化的战局,不具备什么秘密可言,很快其战局的变化就会体现在战场上,最多不超过两天,整个关东军,甚至是日本国内都会发现,想要在满洲和曾一阳作战,从原来的剿灭式的作战,已经跨越到了决战的层次。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不少日本军界的将领恍如隔世。
战争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和中国的作战不过是日本野心东亚的第一步,他们还有第二步,第三步,可忽然发现连第一步跨出去之后都艰难无比,脚上还被绊索死死的勒住,如果两外一只脚再往前迈,必然会摔倒。
“就现有的日本陆军兵力,除去一部分留守国内,全部抵达中国战场。日军在4个主力战场上,想要维持全线的进攻也是非常困难的局面,而且无法长久。但是你们还要兼顾海军的影响,不断的往安南增兵。这样,在中国战场的兵力将被不断的被抽调,新补充的新兵不断的将日军的战斗力拉下来。所以,梅津美治郎很清楚,他从国内要来的2个师团的新编部队,完全无法胜任野战的复杂环境和恶劣的野战需要,只能在南满担当留守部队。”
“因为,一旦他将这三个师团部署到战役中来,就成为成我最先攻击的目标,这是一道盛宴,我想你会懂这其中的奥妙。这是第一重契机。”
“另外一重契机就是,一旦27旅团被歼灭,南满和北满的关东军两大军事集群将被彻底的分离开来。要么放弃北满,关东军退守松花江以南,哈尔滨成为前线第一道防线;要么关东军将面临腹地被攻击的威胁,和东北抗日义勇军主力在北满继续僵持。”
曾一阳这一通分析,让高品彪无言以对,这种层次的较量,他一个刚刚晋升少将的旅团长是根本接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