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钰不禁笑了笑:“你兄长就要走了,若看到你每日孤零零地待在这里,如何能放心?”
傅瑶眸子微亮,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要放我兄长走?”
萧靖钰在桌前坐了,兀自倒了杯水:“傅大公子才华横溢,又不愿为我所用,我只好放他走了。”
其实,他只是想斩断傅瑶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把傅瑶囚在自己身边而已。
傅瑶有些紧张地问:“当真?”
“自然当真。”
“那……”傅瑶顿了顿,决定还是等兄长走了之后,再想办法让他放了萧楷。
萧靖钰却是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他被我关在地牢里,也就之前被我抽过几鞭子而已,至于以溏淉篜里后……”
傅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不相信他会轻易放了萧楷。
“以后时机到了,放出去便也算了。”萧靖钰故意将话说得慢悠悠的,觑着傅瑶的神色。
果然见傅瑶脸上露出点笑意了,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萧靖钰心中不是滋味,只是灌自己茶水,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了傅琛,没了萧楷,这宫里,乃至于京城就再也没有傅瑶牵挂的人,傅瑶会彻底成为他的,任由他摆布。
萧靖钰都搬出了傅琛,傅瑶也不好再反对,左右不过一个住所,任由他折腾吧。
萧靖钰则以宫中修缮为由,一大早就把她带去了龙泉宫。
龙泉宫傅瑶来过几次,从前淳载帝住在这里,里面摆满奇珍异宝,颜色也多用明黄色,每次进去都觉得明晃晃的,特别刺眼。
如今帘幔都换成了鸦青色,所有的摆设物都被清了出去,布置得十分简洁。
萧靖钰带她到内室坐下,就去外间议事去了。
傅瑶一个人无聊,这龙泉宫又到处透着萧靖钰的气息,让她觉得心口发闷,就在婢女随侍下出了门。
龙泉宫旁边有个小花园,是淳载帝命人建的,里面亭台楼阁,一步一景,种满了奇树异草。
傅瑶走了一会,觉得累了就在亭子里坐着歇息,却见一名身着红衣的娇俏女子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殷蓠。
不知萧靖钰是如何处置的,那殷蓠见了她只是咬了咬牙,并没有多话。
一旁的娇俏女子却是不避不让地走上前来,垂眸在傅瑶脸上肆意打量。
傅瑶端坐着,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任由她打量。
女子看了一会,嗔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钰哥哥为何偏要立她为后?”
殷蓠倚在廊柱上,抿唇不语。
傅瑶就道:“因为我救过他。”倘若早知救了之后会变成这样,她当时一定狠狠心,绝不去救。
“那我父亲还有从龙之功呢!”女子高声道,“他为何要厚此薄彼?”
“不知道,我原已嫁做人妇,他却偏要将我强留在此。”
女子有些诧异:“那你离开不就好了?”
傅瑶轻轻摇了摇头,露出难言之隐的神色。
女子还想开口,却突然听人道:“瑶儿,怎么走这么远,让我好找。”
女子起身走向他,脸上带着明媚而娇羞的笑:“钰哥哥……”
萧靖钰却从她身旁过去,径直走向傅瑶:“你父亲在寻你,快些去吧。”
女子脸上的笑容凝固,愣愣看着萧靖钰握住傅瑶的手,柔声问:“手怎么这样凉?冷不冷?”
“钰哥哥,我还在这里。”女子委屈巴巴地提醒了一句。
萧靖钰却看也没看:“殷蓠。”
站在一旁的殷蓠立刻会意,扶着女子的胳膊将人带走了。
萧靖钰倾身在傅瑶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知你在想什么,没可能的,我只会纠缠你一个,别的女子,不会多看一眼。”
傅瑶收回跟着女子的目光,落回到面前的茶盏上。
萧靖钰看着里面剩下的半盏清水,端起来一饮而尽:“你倒是懂得保养。”
傅瑶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牢牢挡在小腹前面。
“吃食上却太不仔细,总是吃些偏酸偏辣的……”
傅瑶呼吸一紧,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克制,想不到还是让萧靖钰看了出来。
“……听说女子怀孕后胃口不好,往往嗜爱一些酸辣之物,”萧靖钰笑道,“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傅瑶看出他的促狭之意,却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紧,她起身道:“我累了,要回去了。”
萧靖钰以为她是在害羞,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笑了笑,而后追了出去。?
第48章
◎“你会放了萧楷吗?”◎
不过短短三五日,东宫就已经修缮完毕。
傅瑶再次回去时已经快要认不出这里,外墙全部被刷成红色,宫殿名也更名为锦阑宫。里面更是翻天覆地,律政殿被整个拆除,建成一座高楼,原来的池塘被填平,修建成了花园……还有傅瑶熟悉的所有,都彻底变了个样。
萧靖钰抹去了所有人存在过的痕迹,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只金丝笼,以后数不清的不知多少个年头,傅瑶都会待在这里,等着他。
傅瑶拿不准萧靖钰究竟要做什么,但看到翻修一新的锦阑宫就有一种压抑感,这里像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囚笼,将她束缚其中,让她永远无法脱身。
傅瑶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萧靖钰为她布置的一切,等萧靖钰兴致下去了,才问:“我能去送送兄长吗?”
萧靖钰或许是心情好,一口答应下来:“可以,但我要在场。”
傅琛这些日子其实并没有受什么苛待,萧靖钰每日好吃好喝招待,又有许雁秋在一旁,把他多年的顽疾都一并治了。他只是心火太旺,急得嘴角起了燎泡而已。
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不是第一次,傅琛见到傅瑶时心中满是愧意。身为哥哥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羊入狼口,自己却无能为力,没有比这更痛苦、更折磨的了。
傅瑶握住他的手:“兄长,你此去,不要再回来。嫂嫂还在等着你,父亲母亲也在盼着你平安回去。”
“瑶瑶……”傅琛看向坐在一旁的萧靖钰,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这里就是虎狼窝,傅瑶只希望他们能走一个是一个,因此再三叮嘱不要回来。
傅琛表面上答应了,心中却总有些不甘,这是他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他怎么可能抛下不管?
许雁秋等他们道别之后,递上替傅琛收拾好的包袱,送他出了宫门。
傅瑶站在高楼上,目送傅琛骑上马,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街市中,再也看不到。
萧靖钰握住她微凉的手,不由得眉头微蹙:“手这么凉,还出冷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许雁秋给你瞧瞧。”
“不要。”傅瑶断然拒绝。
萧靖钰捏住她的脸,把她转过来:“瑶儿,你这是讳疾忌医。”
傅瑶心中烦躁:“我没病。”
“好,你说没有便没有吧。”萧靖钰拉着她往回走,“这里风大,先回宫吧。”
他们没有乘御辇,而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刚路过承宣门就见前几日的那名娇俏女子朝萧靖钰招手,她依旧是一身鲜亮的红衣,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傅瑶不知她究竟是谁,却识得她身后的太监——刘忠。
前世那杯毒酒便是由他端到自己面前的,那张扭曲的脸和那种让人崩溃的痛苦再次萦绕心头。
女子小跑过来:“钰哥哥,我爹有要事和你商议。”
刘忠也跟上前来,躬身道:“陛下,邕王已在龙泉宫等候。”
萧靖钰看向傅瑶,傅瑶却一点面子也没留:“我要回去。”
萧靖钰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钰哥哥,”女子主动道,“我送她回去!”
她说完还亲切地挽过傅瑶的手臂。
傅瑶挣脱了萧靖钰,却任由女子挽着。
刘忠是个圆滑惯了的,连忙打圆场:“陛下,不如就让奴才送娘娘回宫,娘娘玉颜,奴才还是头次见呢。”
萧靖钰只好让那些侍从全部跟上,又道:“径直回宫,莫去多余的地方。”
女子笑道:“这么宝贵啊,钰哥哥是要金屋藏娇吗?”
“就你贫,”萧靖钰似是无奈叹息一声,“去吧。”
女子就挽着傅瑶的手臂离开了。
过了承宣门,她就让刘忠和那些侍从远远跟着,确定四下无人了才低声道:“我叫曾思霏,父亲曾灼,原是河东郡守,便是他与钰哥哥里应外合,将河东拱手想送,又一路护送,直至事成之后受封为邕王。”
傅瑶听得很认真,她每日被关在宫里,曾思霏是她唯一的消息来源。
她听完后并没有表示什么,而是问:“淳载帝迁都至何处?萧靖钰是否乘胜追击?蜀地叛军可曾镇压?京中还有多少官员留守?又有几人倒戈?”
曾思霏没想到她一开口全都是家国大事,不由得皱了皱眉:“你问这些做什么?”
傅瑶:“那你可知太子萧楷被关在何处?”
曾思霏:“你……”
“他是我的夫君,”傅瑶如实道,“我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
傅瑶不是藏不住话的人,只是形势逼人,萧靖钰又有意不让她见外人,这大半个月她只见过曾思霏,便只能赌一把。
曾思霏被惊得瞠目结舌,不由得看向她的腹部:“……钰哥哥也知道?”
“他若知道了,必然不会让我留下。”
曾思霏原本想炫耀一番自己的家世,让这女子知难而退,却不想竟知晓了这些密辛:“可钰哥哥执意立你为后,为此遭到极力反对,只得将登基大典一推再推。”
“所以,我们并不相配,只有他在勉强。他用我夫君的性命威胁我回来,原本我只想救回夫君,从未想着活着离开,可如今我有了这个孩子,便也要为自己争上一争。”
曾思霏简直大开眼界,只愣愣盯着她的肚子。
傅瑶言辞恳切,“曾姑娘,我每日待在宫里,见不到其他人,只有你能帮我。我若离开了,对我们三人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