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不愿这事继续放大化,他便怀揣侥幸心理给韩贞发了一条短信。
然后顾铭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有强大的文笔支撑,能写出许多优雅的句子,却在写软绵绵的情话这方面非常欠缺。除了“我错了”,“我爱你”,“我不会不要你”这之类的生涩话语,他居然写不出更有深度的短信。
顾铭庆幸这是一个科技发达的信息时代,人不懂的东西都可以上网查。于是他在夜深人静的凌晨裹在被子里查百度上的情话。
——不知道多年以后,我想起今晚的事情,会不会哭笑不得。
顾铭如此想着,在百度上筛选了一阵,抄了一段情话:我曾有数不清的梦,每个梦里都有你;我曾有数不清的幻想,每个幻想中都有你;我曾有几百度祈祷,每个祈祷中都有你。愿命运之神让我看到你,听到你,得到你。
顾铭背上有些起鸡皮疙瘩,但他仍是忍着强烈的不适把这段话发了过去。
他期待这段话能平复韩贞的心绪。
就是不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写的话,韩贞会不会相信。
顾铭等到凌晨三点过,没有回信。他实在撑不住,便睡了过去。
清晨时,他被闹钟叫醒。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翻看手机,结果信箱里并没有韩贞的回信。
顾铭心里有些难受,但他只能忍着,如往常一样,去球馆上班。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城市变得越来越繁华鼎沸,家家户户挂上鲜红的灯笼,行道树上挂上彩灯,似乎大抵都洒满红色的碎纸片。
顾铭忽然想到网上的一个段子。一个人问“什么话能使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立刻称兄道弟”,一人回答“大过年的”。
顾铭觉得这个段子虽然不幽默,但也存在一定道理。
中国人对新年非常重视,这个喜庆的时段,每个人都忘记昔日的一切劳累与痛苦,与家人、爱人、友人相聚在一起,吃酒划拳,吆五喝六,谈天论地。
顾铭想着,便脑抽一般给韩贞发了一条短信:大过年的,你就不要生气了。
毫无意外,这条短信石沉大海。
顾铭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随意,多半会使韩贞更加生气,可惜为时已晚,他又只能想新的办法去补救。
顾铭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只能暂且压着心头的疙瘩,操办过年的事宜。
过年应该干什么?当然要买年货。
顾铭终于动用了风俊给的钱。虽然这个新年只有他和木缘沂两个人过,但新年就是新年,不能含糊了事。
有谁知道漂泊在外的游子看着别人过年的滋味?
顾铭有些想家了。他想到父亲的严苛,母亲的慈祥,想到哥哥无微不至的呵护,想到妹妹的调皮与肉嘟嘟的脸。
无由来的,他又想到了很多年前被大货车撞死的点点狗。在他几乎血腥的童年里,它给了他不可忽视的温暖。
若它还活着,现在也成了老狗,子孙满堂了吧。
顾铭买了瓜子,花生,开心果,春联,鞭炮。他把这些东西提回租房时,木缘沂看他的眼神变得尤为古怪。
顾铭微笑道:“缘沂,快过年了,我买些年货。这个新年我们两个就这样稍微将就一下吧。”
木缘沂摇头道:“这怎么能算将就?我原本想着除夕夜能有一碗汤圆就心满意足了,现在能看到这些东西,我简直欣喜若狂。”
顾铭道:“你开心就好。”
木缘沂迟疑片刻,说:“你——”
顾铭问:“我怎么?”
木缘沂道:“你找家里人要的钱吗?”
顾铭道:“运气好,老板给我预支了一点过年钱。”
木缘沂轻轻点头,却不说话。
顾铭皱眉道:“怎么了?”
木缘沂道:“其实你没必要和我一样在这样冷清的地方过年。如果想家的话,就回去吧。”
顾铭摇头道:“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木缘沂睁大眼,痴痴地盯着顾铭。
顾铭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样说明显会使木缘沂误解。他连忙笑道:“我们是朋友啊,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
木缘沂的神色稍稍一黯,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顾铭买的东西只是第一批年货,还有很多东西要买,他两只手提不了,还得再出去。
木缘沂问:“你去哪里?”
顾铭道:“买年货啊。”
木缘沂道:“你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了,还买?”
顾铭笑道:“过年了,不买点好米好肉怎么行?不买新衣服怎么行?不买汤圆怎么行?不买挂面怎么行?”
木缘沂惊讶道:“你疯了?你知道这得要多少钱吗?”
顾铭道:“我没疯。而且我要买就买最好的。不然我们两个人的新年就太可怜了。”
木缘沂问:“你到底有多少钱?”
顾铭笑道:“也没多少,但足够我们两个穿上新衣服过一个好年了。”
木缘沂的眉梢猛地一跳,问:“你要给我买衣服?”
顾铭道:“是的。不仅是衣服,还有帽子,围巾,手套,裤子,鞋袜。”
木缘沂问:“那你问过我吗?”
顾铭愣住,问:“你不喜欢?”
木缘沂问:“我喜不喜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什么人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顾铭道:“我们以前是同事,现在室友,还是朋友。”
木缘沂问:“就这些?”
顾铭道:“我们还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顾铭这句话太过锋锐,已然刺到木缘沂的心。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顾铭愣住,因为她看到木缘沂两颊已流下泪痕。
木缘沂道:“走吧,我们一起去买年货,不管你给我买什么,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