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兵也发现,木缘沂不但美丽,而且言行大方,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她说话一向耿直干脆,路边偶有残疾的乞丐,她定然慷慨解囊。
左兵不解道:“那些小乞丐看上去可怜,但你施舍给他们的钱,很可能进了某些恶人的钱包。”
木缘沂便怒道:“我当然知道,无非就是采生折割,谋取利益。虽然我给他们钱,他们可能得不到,但回去后不至于被残酷殴打。那些灭绝人性的人贩子都该死,只可惜我没能力找到他们并判他们死刑。”
这应该就是《孟子》里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初次之外,木缘沂还有很多优点,她的每一个迷人之处都令左兵魂牵梦萦。
某一天,木缘沂像是喝多了,莫名问了左兵一句“做不做我的男朋友”。
左兵的脑袋嗡鸣,被幸福的闪电劈中。他涨红着脸支吾许久,却说不出半句话,最后用尽全身力量才艰涩地点了头。
木缘沂的确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那天的确说的酒话,但她并没有翻脸不认账。
左兵和木缘沂真的在交往了,只不过他们的交往非常奇怪,几个月里,他们连彼此的手都没碰过。
有的时候,木缘沂有心靠近左兵,他却像受惊的飞鸟,倏地一下就躲远了。
木缘沂并没有为这种事情懊恼。她从不问他“有没有瞧不起我,嫌弃我”这种问题。她早就从他羞怯又腼腆的神色里找到了答案。
她以为,时间久了,他们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融洽了。
左兵也如此深信着,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克服心理的重重阻碍,最后抱得美人归。
可是事情并没有向他们所想的方向发展。他们经过无数次的努力,没能跨过最难的那道坎。
两人交往以来,建立的最牢固的关系不是深刻的感情而是冰凉的铜板。
左兵开始换着各种借口找木缘沂要钱,而且每次都要很多,还从不说“还钱”的问题。
木缘沂相信他,对他予取予求。
有时候,金钱也是建立感情的必要桥段。而且木缘沂本身也花不了多少钱,多的钱给他也没关系。
在这一点上,木缘沂又显得好生单纯。她要的是一个爱她,呵护她的男人,所以不把钱当事。
可是被称为“万恶之根”的金钱怎么可能不是事?
时间久了,木缘沂察觉到了端倪,但她没说。
直到某一天,两人一起吃饭,她憋着心里的疑问没问,一个劲喝酒。
她喝了一个半醉,在回家的路上连续吐了多次,身体完全虚脱。
左兵想送她回家,她却说“太远了,就近开个房吧”。这就成了两人的第一次与最后一次开房。
左兵把木缘沂稳妥地安置在床上,不断换热毛巾替她擦汗。
他一直照顾了她一个多小时。
他以为她睡着了,便想退出房间。但她并没有睡着,他刚转身便被她抓住了手。
木缘沂咬着嘴说:“别走,留下陪我。”
左兵埋着头不说话。
木缘沂问:“莫非你有急事?”
左兵还是不说话。
木缘沂忽然哭了,眼泪至他两颊不断滑落。她啜泣道:“在‘欢乐天地’,不知有多少大老板想把我带出去开房,我都没答应。我现在躺在你面前,你却无动于衷?”
左兵轻声道:“缘沂,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得去拿点药。”
他说完就出了门。
隔着门,他听到了她的嚎哭声。他自己也哭了。
她以为他嫌弃她,觉得她脏,不愿碰她,所以她悲伤地哭了;
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悲哀,悲哀到潸然泪下。
那天以后,左兵感觉自己的心理有问题,专门请了心理医生。而心理医生对他做出的诊断的结果是,他患有异性恐惧症。
他一方面迫切地渴望与木缘沂接近与交往,另一方面又在与她近距离接触时产生焦虑,紧张和恐惧的情绪。
这是异性恐惧症最常见的症状。
心理医生的确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医生。他详细述说了左兵患病的原因并且给出了不少克服症状的建议。
事实上,异性恐惧症一般发病在未成年人群里,左兵二十出头,已是成年男子,不该患有此症。
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在青春最懵懂、最渴望与异性接触的年纪强制杜绝了与她们接触,经年累积压抑下,终于患上了异性恐惧症。
心理医生道:“其实你的病情也不是特别严重,至少你还能和女孩子交往,彼此能正常交流,还能同处一室,而且也没出现各种妄想症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如果你坚持治疗,很有机会完全治愈。只不过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任何心理疾病都不太可能纯靠意志力克服。”
一个男人提不起勇气去碰枕边的女人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在这个问题上,顾铭的确没资格指责左兵。因为左兵时刻都承受着这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