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云舞露出甜美的笑,安慰道:“滕老师,你不用自责,这件事与你无关。因为无论你是否阻止我,我都会那么做。而自己做了事,就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滕富强道:“可真正该承担后果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一群披着人皮的狼!”
千云舞点头:“乾坤流转,善恶有报,他们迟早受到惩罚。”她顿了顿,坚定说道:“不过那已经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了。”
滕富强问:“你关心的事情是什么?”
千云舞笑道:“我是学生,该关心的事情当然是高考啊。”
滕富强不说话了。他盯着千云舞看了好半晌,能见的只有安详与恬静,似乎这个女孩真的放下了仇恨,远离纷争,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学生了。
——这很好,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学生的心,不该去染指世俗中的污秽。
滕富强想着,沉声说:“云舞,我还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千云舞道:“如果你和张警官一样,想问曾晖的话,我的回答不变。”
滕富强问:“你在包庇他?”
千云舞反问:“你要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滕富强哑然,只好转移话题,问:“这件事与唐见虎有关系吗?”
千云舞眨了眨眼,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设计的我。”
滕富强道:“的确,唐见虎若要害一个人,很多时候那人受害了还蒙在鼓里。”
千云舞深表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世上,唯一有动机害我的人只有唐见虎。可惜动手的人不是他,便无法指证他。”
滕富强深吸一口气,问:“所以你认为害你的幕后凶手是唐见虎?”
千云舞重重点头——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她这一点头便在不久的将来为这整个故事画上了血色的句点。
滕富强冷笑着,起身往外走,他的背影细长如刀,仿佛随时都会开封饮血。
张安和滕富强先后离去,狭窄的病房似乎舒缓了许多,千云舞张开双臂,伸一个大幅度的懒腰,忽而转头看向卿欢。
卿欢在张安与滕富强的问话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是一个忠实的旁观者。
千云舞对着他甜笑:“卿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卿欢的身子微微一颤,问:“为什么要说谢?”
千云舞咬咬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忽然去抓卿欢的手,把他往病床上扯。
卿欢没懂她的意思,眼见着整个人快翻上床了,手上发力,制止千云舞的举动。
千云舞眨巴着大眼,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丑了,就不想要我了?”
卿欢道:“我不会不要你。”
千云舞便问:“那你怎么不上来啊?”
卿欢沉声说:“这里是医院,你躺的是病床,我们不能做那种事情。”
千云舞的眸子转了转,露出会心的笑:“对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还是等我出院再说吧。”
卿欢愣愣地盯着她,目光惊疑,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孩了。
千云舞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卿欢道:“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千云舞莞尔道:“我是你女朋友啊。我对你说这些话很奇怪吗?”
——这已不是“奇怪”一词可以形容的话,简直陌生。
卿欢如此想着,肚子里又有了苦水,他疲惫地盯着她,小声问:“云舞,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千云舞甜笑道:“我想说的话就刚才那些啊,莫非你没听清楚?”
卿欢沉默,抬手抓住千云舞的手,他希望自己永远都能捏住这只光洁的手。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因为手心的触觉变了,不那么光滑温馨了,反而变得粗糙艰涩,彼此的手心都泌出的汗。
为什么流汗?因为忐忑,因为不安。又为什么忐忑不安?因为两颗心的温度有了变化,距离随之变远了。
卿欢明白了,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孩,终将离他而去。可他不能说什么,不能做什么,就好像人力无法阻止捏在手心的水溢出一般,无能为力,只能顺其自然,任其消逝。
卿欢安静陪了她两天。这段时间里,她说话,他就顺着回应。她不说话,他便哑巴了一般,也不说话。
他没问她为什么要袒护曾晖,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以往的时候,他看着她,眼里只有温柔与欣喜。而今,这些东西都悄悄然变化了,如水温柔变成了入骨刺痛。
既然疼痛,为什么还要留在她身边?为什么不选择不告而别,从此远离她,再也不见她?这样一来,不就不会疼痛了吗?
是因为他傻,还是因为侥幸心地作祟?他还怀揣微渺的期望,等待她变回以往的她吗?
她出院了,张安第一时间来接她,想请她上庭指证余骁。
因为警察抓捕的犯人只能称之为嫌犯,法庭定罪的犯人才能称之为罪犯。
千云舞很懊恼,嘴里一直嘟囔着想和卿欢做羞羞的事情,却也配合张安,一起走了一趟。
因千云舞的指证,余骁被定了绑架罪,且情节恶劣,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
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被判十二年,后半生已经完全葬送了。
余骁入狱前,段明与他有过一番对话——
余骁道:“我以为唐见虎已是最可怕的人了,却没想到曾晖也不比他差。”
段明道:“可怕的不是他们,而是人性。因为人性存在弱点,而他们又能巧妙地利用这一点,所以你成了替罪羊。”
余骁道:“你这么说也没错,若我稍微谨慎一丁点,便不会上曾晖的当。”
段明问:“你和他们本无仇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陷害你吗?”
余骁摇头:“这是我没想明白的一点。”
段明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送你入狱,只不过想借你的手去毁掉那个叫千云舞的女人罢了。”
余骁苦笑:“以他们的手段,要对付一个女人岂不是简单得很,为什么非要借我的手去完成?”
段明叹息道:“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个女人,尤其是长得尤为好看的女人,她便有无数种办法来对付男人。他们不愿直接与那个女人结怨。”
余骁大悟,止不住摇头,悲叹道:“这句话,我当初设计小沁时,你便对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