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功了。在大脑里反复演示,她成功地完成了这一整套床上动作。
她觉得自己能行了,也有信心一定不让陈小帅失望了。
于是,在次日的清早,她拨通了陈小帅的电话——
苏沁:“小帅,你来我家一趟。”
陈小帅:“现在?”
苏沁:“对的,现在。”
陈小帅:“有什么急事吗?”
苏沁:“没急事就不能叫你吗?”
陈小帅:“好的,你等我一下,我立刻出门。”
苏沁:“我等你。”
简短的对话结束,苏沁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呆。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空白的纸,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老师,没有同学,连自己最爱最爱的陈小帅也不复存在了。苍白的一张纸,上面什么也没有,直到有染料滴溅在上边,白纸会变成绚烂多彩的七色蝴蝶,抑或是深邃瘆人的黑墨。
今天是5月3日,青年节的前一天,立夏节气的前两天。
春季的温暖已向夏季的炎热转换,气候变得沉闷,活跃的夏蚊与夏蝉已开始嘶鸣,似乎整个世界都热闹了起来。
沉闷的空气里,一声雷鸣忽然响彻,窗外有了森白电芒,乌云汇聚,一场早来的夏雨,瓢泼落下,把整个世界都滋润了。
苏沁盯着窗外,看到空旷视野里的茫茫雨幕,看到从自家屋檐上大滴落下的透彻水花。
雨水顺路肩淌动着,洗净大地的脏污,汇聚成一条又一条河流,哗哗流入排水沟里。
这一刻,仿佛世间的一切污浊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苏沁盯着窗外数雨,无数滴雨铺天盖地落下,没人数的清,但她仍在数。
正因为数不清,又竭力去数,方才有无穷无尽,无限漫长的感觉。
而她的这一等,也同样是漫长无边。
她晨起时才七点过,而现在已经九点过了。从伏麒镇过来,车程不到一小时,陈小帅却没到。
苏沁没打电话催促,今天的她有着无限的耐心。她深信着,陈小帅说了要来,他就一定会来。他过期不至,一定是被某些事情耽搁了,顶多推迟一些时间,他人一定会到。
苏沁等着,在如同漫天雨花一般无限绵长的时间河流里等着。
等到雨势渐小,等到暮色降临,陈小帅仍没到。
苏沁的心中有了惆怅,她几次抓起手机,却都又把它放了回去。
暮色越来越沉,窗外已经黑透,连雨幕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陈小帅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一滴朱砂
“负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这是一首古风歌,故事背景异常壮阔的古风歌,也是苏沁最喜欢的一首古风歌。
而此时,她听到这首歌,心中的惆怅越发浓厚。
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她终于点击了接听键——
陈小帅:“苏沁,我这里遇到了麻烦,今天来不了了。”
苏沁:“我知道了。那明天呢?”
陈小帅:“可能明天也来不了。”
苏沁:“后天呢?”
陈小帅:“这……你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苏沁:“我这里没事。”
陈小帅:“苏沁,对不起,我这里真的遇到麻烦了,这几天我走不开。如果你没急事的话,就等我几天。”
苏沁:“等不了。”
一阵沉默。
陈小帅:“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啊?”
苏沁:“我们分手了。”
很长一阵沉默。
陈小帅:“你给我一个小时时间,我绝对到。”
苏沁:“呵……这不是来得了吗?”
陈小帅:“等我!”
苏沁面无表情挂了电话,再度看向窗外,夜幕与雨幕交错着,连纯粹的黑夜也变得迷离,不知是夜幕掩盖了雨幕,还是雨幕掩盖了夜幕。
这一个小时尤为漫长,漫长到足够一个人的心死上十回。
苏沁等着,一动不动地等着。直到挂钟上跳动的秒针走出最后一步,一个小时期限已然过去,门外依旧没有敲门声,只有哗哗溅落的雨水声。
苏沁觉得,当她答应薛原去不夜酒吧上班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应该死去。她不该抱有虚妄幻想,不该再对陈小帅纠缠不清。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死亡,对他,对自己,都是好的吧。
她的脸上有了笑,那是自嘲的笑。
她抓起手机,咬牙拨通陈小帅的电话。响铃仅一秒,电话接通了——
陈小帅:“苏沁,对不起,我现在真的走不开。我妈出事了,就今天早上,她出去买菜时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我爸又出差不在家,只有我能陪着她了。”
苏沁:“嗯嗯,你陪着阿姨就好。”
陈小帅:“苏沁,你相信我,只要我妈病情有一点好转,我立刻去找你。”
苏沁:“我没有埋怨你。如果你丢下阿姨不管来找我,我反倒看不起你了。”
陈小帅:“苏沁,谢谢你,你果然是善解人意好女孩。”
苏沁:“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好女孩。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陈小帅:“苏沁?苏沁!?”
苏沁挂了电话,顺手把手机关机,整个人往床上一趟,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