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欢被盯着有些不自在,嘴角扯动,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把摁床上吃豆腐。”
“我才不要。”
千云舞嘟嘟嘴,果断摇头,但她的双目仍直勾勾地锁着卿欢。
卿欢就说:“肚子有些饿了,先前看你带了饭,结果掉地上了。要不这样,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吃完再到处转转,城里的好东西多,看到喜欢的吃的穿的玩的,就买。”
千云舞摇头:“我吃过饭过来的,现在不想吃东西。你饿的话,也先等等,我还想和你多聊一会。”
卿欢道:“我们边走边聊啊。”
千云舞任性道:“我先前被摔疼了,现在不太想动,想多坐一会。要不你就自己出去吃,我等你回来再聊。”
“饿肚子而已,我很早以前就习惯这种感觉了,饿一会也没关系。你想聊什么,我陪你聊,聊完了再出去。”
卿欢不傻,他知道此刻把千云舞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不好,便很耐心地坐着,等待千云舞的发问。
千云舞也很直接,她一针见血地问:“卿欢,你晕血吗?”
卿欢摇头道:“我不晕血啊。为什么这么问?”
千云舞便说:“那就奇怪了。之前你看到血的样子很奇怪,明明睁着双目,却没有丝毫生气,仿佛双瞳都是死的。那时我还被你的样子吓到了,秉着呼吸不敢出声。”
卿欢解释道:“你误解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稍微出神罢了,并非晕血。你不信的话,我再放一点血,你瞧我盯着血看一整天也不会晕。”
“哪有你这样自残的啊。你不关心你自己,也关心一下我啊。”
千云舞觉得这话有些可笑,但她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卿欢说这话并非全是开玩笑的。若她点头,卿欢真的会放血。所以,她有些不开心了,使劲拍了卿欢两下,委屈道:“我先前都说了要陪你一起受伤,一起疼。如果你再放血,我也只能跟着放血了啊。”
卿欢尴尬地笑笑,拍胸脯保证道:“那好,我以后绝对不再伤害自己,也不让你受伤害。”
千云舞甜笑着“嗯”一声,眨巴着大眼又问:“那你想起了什么事情啊?”
卿欢沉默,双目再度变得空旷,陷入了漫长是思忆。
千云舞很耐心,她不出声,静等卿欢回答。
如此过去数分钟,卿欢终于开口,他的脸色变得低郁,声线也变得沉重冗长:“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在读幼儿园,整天哇哇大叫着,四处乱窜。
我家住在山脚,侧面是一条宽阔的山路,直上山顶的大煤矿。而闪耀有一个粮站,建筑规模不大不小,占地数亩。
那一天,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晴空万里的天穹上响起酷似雷声巨响,震耳欲聋。我往窗外看,却并未看到惊雷,天边仍悬着残阳,证明那声响并非天公怒吼。
爸爸在看报纸,妈妈在厨房做饭。他们也都没把巨响当回事,因为我们镇四处环山,是天然的石料开采基地,镇上也经常能听见开采山石的工人用雷管炸山的声音。
巨响过后,又有连串乱哄哄的碰响声传来,分明是山石滚落的声音。似乎这更证明先前的巨响不过是工人在采石罢了。
紧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大地开始颤抖,所有家具都东倒西歪,屋内的人也都站不稳了。屋子外传来邻居们慌乱的脚步声与仓促的惊吼声,他们说粮站坍塌了,山脚下的房子都要被砸成碎片。
爸妈反应过来,当即放下手头的事,来大厅抱我,想一起逃出去。
可是,他们慢了,当爸爸把我抱起来时,刺耳的撞击声回旋开来,我们家轰然破碎。
我们都被埋在房子的废墟下。
妈妈离我很近,被破碎的巨石砸的粉碎。爸爸把我护在身下,粗大的房梁砸在他的脑袋上,脑浆和血不断溢出,他嘴里也吐着血,好多血都渐在我的脸上,似乎还滴到我的眼睛里了。
救援队赶来时,已是两个小时后的事。
我们被救援人员从废墟里翻了出来。我就站在废墟上,眼睁睁看着已经变成尸体的爸爸妈妈。他们被医护人员架起的担架抬走,身子上面还盖上一层白布。但很快的,白布变成了红布,全被血渗透了——他们流了两个多小时的血,竟还没流干。
我看到,废墟里的炉子还燃着火,火光很艳,似乎还把一些木质家具都点燃了。
殷红的血光与跳跃的火光交织在了一起,变得同样凄艳。那一刻,我不知道是火点燃了血,还是血点燃了火。我只知,那血与火的记忆,成了我心中的永恒。
因此,我对血很敏感,一看到血,就仿佛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它把我淹没了,全身沸腾。
而那火光里闪耀的或是希望,抑或是绝望。”
卿欢一口气将整个故事讲完,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所以讲述起来非常生动,而生动中又藏着无穷的悲哀。
千云舞听着听着,神色也随之悲恸,眼泪不经滑落。
“那是希望!”她忽然抱住卿欢,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边,啜泣道:“殷红的血,燃烧的正是希望啊!因为你活下来了,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
卿欢没哭,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抚千云舞的头,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曾经历过绝望,最初在孤儿院那几年,我过得很孤独,也很痛苦,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我又没有亲手了结自己生命的勇气,只能如行尸走肉般残喘着。
直到姐姐的出现,我的生命里有了第一缕光。她教会了我坚强,教会了我微笑,也教会了我生活。
尔后,我遇到了书遥,遇到了顾铭,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