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偌大的屋子少了俩人,似乎比平日更大了。
顾铭看向风雪,苦笑道:“小雪,你脚不好,今天又泡了河水,还闷了这么久,肯定不舒服,赶紧换换鞋子裤子。我好像闯祸了,得快点跟过去,你就别来了,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陪你玩。”
心急,没注意她的反应,快出门时,听到她说:“顾铭,相信我,钱真的没有你所想的那么重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小雪说的一点都没错,若非我心疼输掉的那点钱,也不会捅这么大篓子。今天在婚宴上发生的事情,若我不说,老哥也不会知道,便不会和万哥他们起这么可怕的冲突。
顾铭大步跑,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折转数次。到新街,冲进心相印茶楼,推开203包间的门,来不及喘气,便被眼前压抑到近乎令人窒息的一幕镇住了——
老哥静站在包间沙发的位置,宋小芹站他旁边,均不动声色。四位哥没再打牌,也都站了起来,个个表情凝重,均欲言又止。绝对的宁静中,似乎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
不知这画面从何时开始,也不知将僵持到几时。只知,时间扭曲了,轻轻流淌的每一秒都比平时更漫长。
顾铭同样屏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此刻的静谧就像暴风雨的前奏,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爆破冲击。
若换个幸灾乐祸的人来,可能这会还窃喜着没错过正戏。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
久经沉默的顾恩终于出声了,他的话音很轻,但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也都知道,那平静的声线中充斥无尽怒火。他说:“你们谁出的主意?”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蒋万忽然长叹一声,道:“这事与张越他们几个无关,是我出的主意。来吧顾恩,你若有怒气,全撒我身上。”
话落,昂首,闭眼,宛如静等阴司审判的囚徒。
顾恩缓缓走过去,立于他身前,竟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抬手便是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出手狠辣,不念半点旧情,直接把他整个人打翻,倒在地上连连痛哼。
顾恩笑了,是面容极度扭曲的惨烈笑容,他发出痛彻心扉的大吼:“老蒋啊!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对我好、在乎我?你觉得,你把我当最好的兄弟,我却不能对等的视你为最好的哥们,反倒更亲近小飞。这一点成了你的心结,最后化成了男人的忌妒。这些事,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想方设法去捋平其中的隔阂。可是,我做不到啊,你对人好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独断与自私。我……承受不起啊!
以前那些事情暂且不说,可你今天竟然专程跑去米玲那里闹事,你觉得你是为我出气吗?不!这不是!这样做除了让我内疚与痛苦外,别无他用啊!”
说着,穷追猛打,抬腿就是一脚,要踩蒋万的肚子。
他受了这话的刺激,没再任人宰割,很矫健的一翻身,巧妙躲过这一击。转而起身,一拳还击回来,未命中。
他大笑,笑声同样悲哀,沙哑大吼:“顾恩,你到底知不知道米玲是怎样对待你的!你去部队的这三年,给她转的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可她呢?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拿着你的钱,转眼就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了一起。你以为李浩是她继你之后的第二个男人嘛?不、不是的!这三年里,她谈过的男人早超过双掌之数!
你口口声声地说知道我对你好,知道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可是你在干什么啊!你今天竟为了这么一个丑恶的女人对我拳脚相向……我、我们……今天过后,还有可能称兄道弟吗……”
说话之时,他不断出拳,可都被躲开了,反而被顾恩打了两拳。
一个军人和一个普通人相比,战斗能力不可相提并论。
他打不过顾恩,但不肯退缩半分,忍着疼,漫天挥舞拳头,悲壮地大吼:“顾恩!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听完蒋万的话,顾恩心绪沉重,到此刻,终于醒悟了一些,知道自己做得着实过激。纵使蒋万做错了事,也不该打他。一拳下去,足可打碎两人十多年的交情,尔后再难勾肩搭背,举杯欢饮。
可是,男人行事,永远都摆脱不了深入骨髓的顽固,除非那人生来就是懦夫。
很显然,顾恩不是,蒋万亦不是。
无论谁对谁错,既已出手,那么在其中一方倒下之前,没有停手的可能。
对的自然无可指责;而错的,就让它错得更加彻底。
这就是真男人处事的觉悟!
他们气焰高涨,不知疲惫,亦不知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狠狠捶打对方。
张越等三位哥上去劝阻,都受了无妄之灾,或多或少挨了拳脚。
某一刻,顾铭终于站不住了,强行压住心中无限攀升的恐惧。豁然上前,大张双臂横在两人中间,欲充当人肉隔板。
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关系这么好的两人继续打下去,有了坚定觉悟——这事因我而起,就该由我解决!
下一刻,顾恩呼啸而出的拳头打在他的后背,整个人直接就趴了。
而蒋万逮到难得的机会,抓住这个间隙,运足全身力量,一拳轰向顾恩的胸膛。
却在这时,又一个不怕死的无端介入。
是宋小芹,她身着黑色跑步装,像一道猝不及防突兀出现的影子,同样用后背挨下了这一拳。
顾恩和蒋万同时怔住,因为此刻吃痛倒在地上的两人明显不是他们想打的人。
宋小芹还好,勤加锻炼过,身体强度不弱,吃下这一拳还能动,咬咬银牙就站了起来。
顾铭就惨了,身子骨太弱,这一拳下去,全身都麻痹了一般,躺地上颤抖着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