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得空。”怡君笑着俯身,把他抱到大炕上,帮他脱掉鞋子,口中道,“越来越沉了,估摸着我就快抱不动你了。”
修衡歪了歪小脑瓜,“您做的饭菜好吃,我就长得快。”
怡君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真会说话。说吧,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修衡的大眼睛熠熠生辉,“他叫陆开林。”
“是不是两广总督家的公子?”怡君问。
“是呢。”修衡点头。
怡君笑道:“我去你家里串门的时候,见过陆夫人两次,却没见过你的朋友。”说着就握了握他的小手,“我们修衡总算遇到投缘的人了,我真为你高兴。”
修衡眼里的喜悦更浓,“是呀,以后,看谁还敢说我不合群。”
怡君忍俊不禁。
修衡说起陆开林:“他不像别人那么幼稚,和他说话很有趣。他可以告诉我青海、两广那边好多事,我也可以告诉他在京城里的见闻。而且,他也在跟着两位师傅习文练武了,不过,他主要是习武、学偏门学问。每次见面,我们可以相互说说自己的进度、新学的东西。……”
怡君听得津津有味。这孩子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如今也成了她生活里的一部分,甚至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因为认真聆听,所以便会有疑问:“陆大人怎么会让开林只习武、学偏门学问呢?开林跟你说过原因么?”
“说过,我问过他。”修衡说,“他爹爹说,让他长大之后到军中,或者到刑部找个差事,做个名捕也挺好的。”他抬手挠了挠圆润的小下巴,有点儿尴尬地笑了,“这是开林偷听到的,我们交情好,他才告诉我的。师母……”他撒娇地摇着怡君的手臂。
怡君笑出来,展臂搂着他,“我知道,这是你们两个的秘密,轻易不告诉人,我会帮你们保密。绝对不会跟别人说,见到陆夫人的时候,也绝对不会问她这些事。”
“要不我总说,师母最好呢。”修衡的小身子轻轻晃着,笑容灿烂如白日里的阳光,继而问道,“那个刑部、名捕到底都是做什么的呀?您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好啊。”怡君点头,娓娓道来。
天赐睡着之后,程询回到正屋,听说修衡还没睡,闲闲地走进寝室外间,也不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修衡。
修衡一见他,立刻下地,匆匆忙忙地穿上鞋子,“师父,我这就去睡。”
程询这才牵了牵唇,“下不为例。”
“记住啦。”修衡说着,已经逃一般出门,离师父远了,才咕哝一句,“我又不会赖床,到半夜再睡也没事的。”
“嗯?”程询转头望着修衡。
修衡笑出声来,撒着欢儿地跑出正屋。
“这小子。”程询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怡君面前,亲了亲她的唇,“你早点儿睡。”
“今儿这事儿怪我。”怡君却忙着为修衡开脱,“没注意时辰。”
程询没辙地笑,“看起来,天赐长大后,我少不得絮叨慈母多败儿了。”
怡君笑着搂过他,亲了亲他的唇,“我往后注意些。你去忙吧。”
程询颔首,转身去了小书房。
怡君洗漱更衣之后,窝在床上看了一阵子书,眼睛累了的时候,放下书,沉沉入眠。
夜半恍惚间,她翻了个身,少了最熟悉的温暖的怀抱,意识便清醒了一些,手探向身侧。
他不在。
怡君完全醒过来。这种情形,以往不是没有,只是最近时常如此。
她喝了几口水,睡意全无,索性起身穿戴齐整,去了小书房。到门外的时候,她听到拨算珠的声响,不由讶然。
走进门去,看到程询面前摊开着一本账册,他左手在飞快地拨算盘,右手则正在记录算出的数字。
怡君挑了挑眉。这手好本事,再给她多少年也修炼不成。跟他过日子,要学着习惯这种情形。
程询忙里偷闲地看她一眼,“得等我一会儿。”
“好。”怡君即刻回答,转身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那本长期放在案头的《奇门遁甲》。
过了好一阵子,算珠翻飞的声音停下来,室内归于安静。
程询等纸张上的墨迹干透,放进一个牛皮信封,妥当地收起来,期间解释道:“新得了这笔账,得抓紧算出来。”
怡君只是问:“外面的吧?”
“嗯。”
怡君端详着他,见他双眸宛若寒星,丝毫倦意也无,笑着走到棋桌前:“你要是没别的事,就下几盘棋,要是还有事,我就自己消磨时间。”是清楚,他了无睡意,若她不来,还要斟酌一些事情。
程询笑着走过去落座,“不乏?”
怡君点头,“上午抱着天赐在后园转了半晌,有些累,午睡时间长了些。”
程询笑道:“那行,正正经经杀几盘儿。”
“好啊。”怡君对他扬了扬眉,“今儿我可要全力以赴。”
“这话说的,”程询笑开来,“好像以前让着过我一样。”
同一时间,皇帝跟欣贵人李氏也在下棋。
李氏进宫至今,皇帝每隔十来天回一趟后宫,都是来她这儿。有那么多太久都没见过皇帝的人比着,她已算是很受宠了吧?但是,她从不敢沾沾自喜。
她怕他。
特别怕,从进宫之前就害怕,进宫之后见到他,成为他的人,感受到他有意无意间的体贴、照拂,才缓解了几分。
此刻,李氏满心焦虑、懊悔:自己的棋艺与皇帝比起来,实在是太差。早知道他棋艺高深到了这个地步,她刚才就不该领命陪他下棋。他也是奇怪,大半夜的过来,不休息,反倒神采奕奕,是今晚不打算睡了,还是明早不用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