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询睨着他,“你现在心火旺盛,谈不了事情,晚一些我再找你。”
尊敬,早就没有了。做样子的尊称,懒得用了。
就这样吧。
翻脸也挺好。
甩下这一句,他阔步走出门去。
心火旺盛的不只父亲,还有他,不然,不会说到中途就变成这个局面。
之后,程询回了自己的书房,程清远闹着要请宗族里的人到祠堂去——要把长子逐出家门。
苏润听说了,立刻去找姜先生,与自己结伴去劝程清远消消气,有事缓一缓再做决定,又唤人在花厅备下一桌酒席,把程询强拉过去,让父子两个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着姜先生的面儿,程清远能说什么?
凭谁一看就知,苏润这是明里劝和暗里给外甥撑腰:真有心做和事佬,私下劝说父子两个便可,根本不该拉上姜道成。
憋着气、喝着酒捱过一餐饭,程询离府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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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程询着意告诉怡君的,是凌婉儿、厉骞、冯仁宇那些事,至于与程清远的矛盾爆发,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他也知情,跟着添乱,争执了几句。”
才怪。怡君腹诽着,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不相信?”他问。
“不相信。”怡君噙着微笑,眼里有了疼惜,“明明是气坏了。刚一进门时,你那个样子,我可是瞧见了。”
“那就是气坏了,快气疯了。”程询心生笑意,“打算怎样宽慰我?”
怡君搂住他身形,蹭了蹭他的面颊,轻而迅速的亲了他的唇一下,“就这样,给我亲一下。好过一些没有?”
程询笑出声来,抚了抚她肩颈,“鬼丫头。”
怡君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真没别的法子可想了,人给你抱着呢,我还能怎样?”
“可以说‘给你亲一下’。”
“那怎么行?”怡君小声道,“万一你说不稀罕怎么办?可不带这么自作多情的。”
程询笑了一阵子,用力吻了吻她红润的唇,“我得有多不识抬举,才能说出不稀罕的话?”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了?”
“喜欢。”他在她耳畔柔声说,“喜欢你,永远。”
是的,永远。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够笃定的事。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痒痒的,让她心慌慌的。怡君把脸埋到他肩头,手抚了抚他坚实的背,“我心疼。”
若不喜欢,不会心疼。
心疼?他又何尝不心疼她,“以后,你会有那样的一个公公。在他还有能力给我使绊子的年月里,你兴许会亲眼看到父子争执。”
他在委婉地说:对不起,我有那样的一个家。
“不怕。”怡君说,“到那时,我就能随时陪在你身边了,总能想到让你及时消气的法子。”
她在委婉地说:没关系,我愿意与你一起承担。
顿一顿,她忽然坐直了身形,刮一刮他高挺的鼻梁,一本正经地问道:“我的程大公子,你是什么意思啊?想吓唬得我打退堂鼓吗?”
程询撑不住,又笑起来,揉着她的脸说道:“捣乱,故意气我是吧?”
“是啊,故意的。”怡君也笑起来,指尖点着他唇角,柔柔地说,“你笑起来最好看,我喜欢看你笑。”
“这容易。”有了面前的小人精,他的日子最不需愁的就是欢声笑语。
说笑一阵子,他完全恢复了惯有的神采,跟她说起正事:“凌婉儿是什么心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和徐小姐都是皇上赐婚,她打不了歪主意,但是你姐姐——”
凌婉儿的心思不难想见。那日在周府,她在三名闺秀、几名男子面前狼狈不堪,会自卑、猜忌,会连带的恨上每一个看到自己出丑的人。更何况,她本来就反感徐岩和廖家姐妹,不为此,便没有那件事的发生。
“姐姐的亲事有眉目了,那边是蒋家的二公子。”怡君明白他的担忧,“今日说项的人便会再次登门,家母会同意的。不出一两日,消息就会传开。”
“蒋二公子?”程询想了想,心里更舒坦了,“这门亲事不错。”
“是很好。”怡君满眼喜悦,“以前从没想过,如今提起,却是怎么想都好。”
程询见她如此,便知廖碧君也是打心底认可。
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终于,这桩心事也可以放下了。
廖碧君嫁过去之后,必然有精明干练识大体的蒋大夫人时时提点——自己的亲侄女,绝不会坐视她把日子往坏处过。
而他,心里有了底,便可无所顾忌地对付父亲。
“我真的放心了。别的事都好说,我已有应对之策。”他说。
“嗯。”怡君点点头,犹豫一会儿,说,“等这些烦心事了结之后,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可以。到时我上门找你。”程询笑说,“总麻烦叶先生的话,不合适。”
“我晓得。”
“不见到人,就不放心,是么?”
“嗯。”怡君低头,握住他修长的手指,“再就是,有事没事的,都想看到你。”